清亮的陽光穿透了木窗花格灑在屋內,窗前輕紗的淡影同光塵一起印在地板上。
是個好晴天,阿嬌一邊由竹歌服侍著穿衣梳頭,一邊伸出手去接屋內的陽光。
數九寒天的陽光,總是能叫人心情愉悅。
用過早飯後,阿嬌依舊在屋里靜靜地看書,她不像別的姑娘家靜下來時喜歡做點女紅。
來劉建府上也有段日子了,為了避嫌除開陳孺子來她房里說話,阿嬌是輕易不四處走動的。
冬日總是清冷幾分,等到了巳時才有了幾分溫度。阿嬌便丟開了竹簡,起身披了大氅往廊下去站會。
院中瓊枝玉葉中,一樹臘梅開的正艷。阿嬌最愛它清香雅致,每天總要賞玩片刻。花影見她這般喜歡,便收拾了花瓶要給她折幾枝下來。
阿嬌阻住了她,淡淡地說︰「那天生是該寒天里~開的花,到了暖屋里開不好了。」
花影不懂她的意思,卻也沒有再問。
阿嬌此時就正站在臘梅樹下,她輕輕踮起腳尖。那紅的耀眼的梅花便離她更近了,清香同冷凜的寒風一起往她的鼻翼里鑽。整個人都像吃了薄荷糖一樣,清新起來。
只是冬日的日頭總是孩子氣,倏然間便收了光芒,躲進不知何時聚攏的陰雲堆里。天地間頓時便黯然了許多,灰白厚重的雲緩慢地在移動著。
終于蔚藍的顏色一點點被愁雲填滿,雪又落下來了。輕輕地,淡淡地,落在枝頭。薄霜一樣的小雪,落在阿嬌的肩頭轉瞬即逝。
阿嬌又在雪地里站了一刻,待到雪勢大起來,碎瓊亂玉似的雪花鋪天蓋地地席卷下來。竹歌不住地催促。她才上廊上去。
赤紅的梅花爬滿了枝頭,在風雪中花影重重。透明的冰溜子,在廊下掛滿了一排。
小雪輕快,大雪就深沉的許多。撲面的雪像潮水般洶涌地往人發髻間撲來,仿若要把一切湮沒。形態萬千、晶瑩通透,就如巨大的泛著銀光的厚毛毯子。須臾間,就把阿嬌在院中踏過的痕跡抹平。
忽然,花影從盡頭跑來。到了阿嬌跟前站定,手輕輕按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滿面通紅,鼻尖冒起微微汗意,興高采烈地說︰「女公子,張先生回來了。正跟太子往這邊走呢。」
她知道阿嬌日夜期盼,所以听了小姐妹的話連忙跑來告訴阿嬌。果然見到阿嬌笑起來,于是主僕三個也不進去,都在廊下等著。
不過片刻,走廊那頭便施施然走來一行人。俱是錦衣華服、貂裘皮帽,打頭的便是劉建,其後便是好一陣子沒見的張博達。
張博達清減了幾分,眼神卻是明亮。步伐穩健,精神看起來不錯,阿嬌也就放心了。
阿嬌笑著跟他們見過了禮,就听劉建叫起後一臉戲謔地問︰「張家姊姊不要怪孤,實在也是走不開張先生。」
她听了這話,眉目淡然,緩緩道︰「太子看得起博達,是他的福氣。」
張博達顯然在風雪中走了好一會,團團熱氣凝結成的層層霜花兒,凍結在貂皮帽上。「姊姊說的是,弟弟謹受教。」
劉建便道︰「你們姐弟許久不見,想必有很多話說,孤便不打擾了。晚上還請都過來主院用膳,也算謝謝博達這段時日的辛苦。」
說完便一轉身就走了,只是那走前陰冷寒氣直冒的目光像毒蛇吐著信子引得阿嬌渾身都不舒服。
張博回去達洗手淨面後,又把那滿是寒氣的大衣月兌下,重新更了衣才往阿嬌屋中來。花影奉上一杯熱茗笑著說︰「您喝杯熱的,去去寒氣。」
張博達接過抿了一口,花影便退了下去。
阿嬌便和張博達說起別後的話來,「怎麼一去這麼久?也不早和我說一聲,叫我掛心。」她說這話的時候,溫柔中又有些微微埋怨,正如一個姐姐該有的。
只是那眉間卻是笑得止不住,正素手在案上寫著字。
張博達一面掃完,一面漫不經心地答道︰「太子臨時叫的我,我有什麼法子?下回一定不叫姊姊擔心。」
花影同另外一個侍女在隔壁便听到阿嬌恨鐵不成鋼地接著道︰「你啊,每回都這樣說。哪回算數了?」而後便又是張博達的告饒,再听下去只是一些閑話。
也不知道這兩姐弟是防備太深,還是真的什麼也沒有。那個生面孔的侍女又听了半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便直起身子,又叮囑花影︰「你在這看著,我去回過太子。」見花影的態度淡淡,便禁不住又多了句嘴。「你啊,太子才是我們的主人,你把心偏了看不把你打死。」
花影手在袖子里微微抖了一下,笑道︰「我心里有數,再說了……」她低下來,輕聲說了句心里話。「乘風才去了半年,我哪這麼快忘了?」
說起被太子活活打死的乘風,花影臉上的明媚斂去一大半。侍女物傷其類,也很有些不忍。輕輕拍了拍她,便轉身就走。
屋中的阿嬌和張博達卻是通過水寫字簡單方便地把當前的事情商量了一遍,他們剛剛一說話,竹歌便對他們豎起手指指隔壁。
既然劉建想听,那麼便叫他听罷了。
張博達告訴阿嬌,他這幾日被劉建塞了一大堆事情。無非是試探他,他也輕輕松松地都給解了。劉建果然更為意動,今天來時半是拉攏半是試探地有告訴了一些事情來看他的反應。
劉建已經淮南王、衡山王多次往來,約定在有緊急情況時彼此守望相助。不僅利用手中的權勢死,還養了一大批楚地女巫,企圖用巫術咒詛武帝。
劉建在向張博達透露這些時,一直在注意他的臉色變化。倘若他臉上微微不快要殺要剮,也不過他一個字。他若應承下來,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虛以為蛇,以後也沒有出去的機會,更何況他一旦為他所用,還能將自己干干淨淨地摘出去嗎?
張博達听了這話出乎意料地連聲說好,滿面喜色的說卻不知太子有此鴻鵠之志。他定當助之,還主動請纓說要助劉建的巫蠱之術,說略通一二。
劉建將信將疑,卻到底欣喜了幾分。拿好話把張博達從頭到尾地夸了個遍,才把他放回來。
這日晚間去主院用過了晚膳後,張博達卻又被留住了。等他回來便滿面促狹笑意遮擋不住地告訴阿嬌,韓先生來給阿嬌說親,把她說給劉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