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竹姊姊,你也知道我。小時候吃不了苦所以才學的毒,索性我在毒上有些天賦。雖然武功不及你,但善毒總算也叫少有人能奈何我。」她話音一轉,很是迷惑不解地道︰「只是這是我幾年前無意發明的毒,除了我沒人能會啊。就是我自己,一見是香滿海棠也吃驚不已。」
「而且這還不算真正的香滿海棠,應該是仿制,卻學了個八九成。」雪舞說到這里,又添了幾分痴性,很想見見制毒之人。
竹歌道︰「不奇怪,你的毒總歸是用了。又這般奇異,他既然想找。也能找著。」
這個「他」說的就是竹歌的仇人吧?
竹歌見她們目光探究,心下放下了郭解的安危。便解釋道︰「是衡山王劉賜,我曾為他府上歌姬探知消息。他想納我進府,引得王後嫉妒,查出了我的身份。此後便一直試][].[].[]圖追殺我,他也隱隱有反意,害怕我告發。」
劉賜是劉徹的叔叔,又是藩王。阿嬌自然是有影響的,其父是高祖第七子,淮南王劉安是他胞兄。最初封為陽周侯,七國之亂後因沒有從犯,被改封衡山王。
卻沒想到這也是個想造反的,劉徹的天下還真是憂患重重啊。
也真難為他不僅扛過去了,還做出了一番頂天立地的功業來。
這樣的人,怎麼能不叫陳皇後傾心?
普天之下,想尋著比他還優秀的?
竹歌不過三言兩語帶過,她還要說別的事。
「我那時得罪了衡山王,也回不了長安。他雖然杵于太皇太後不敢明目張膽對付我,卻一直殺手不斷。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郭解,他救了我,又義薄雲天帶我來他外家躲避。」
她說到這里臉上又是甜蜜又是有些愧疚,她輕聲對阿嬌說︰「主人,竹歌無意隱瞞這些。只是想著過去了,到底也和他沒有什麼,便……」
阿嬌含笑搖頭,示意她繼續說。
竹歌後面的話就沉重起來了,「郭解受天下游俠尊崇,他可以稱得上一呼百諾。他有個姐姐名凌,其子名楊哲。他這外甥依仗著他舅舅的威風橫行霸道,無所不為。只是我從頭到尾也不曾知道,等從這走後。重新成為歌姬探听消息卻踫見了他,他調戲我不說,還硬逼著我喝酒。我不想惹是生非便喝,只是每次他必定要灌我一滿杯,而自己才喝一小口。當時便有一個賣油郎不知道深淺,看不過上來嚇唬他,卻不想真殺了他。」
「我也就是他死後才知道他是郭解的外甥,他姐姐大怒。說郭解這般義氣,卻不想因為義氣救的人反倒害的外甥的命都丟了。便把楊哲的尸首丟在路上,半是逼迫半是羞辱地叫郭解殺我為她兒子報仇。賣油郎見此自發出來自首了,郭解說是楊哲欺人在先,把賣油郎放過了。更沒有遷怒我,他親自去給楊哲收尸埋葬。只是我卻再沒有臉面去見他了,他姐姐恨極了我,就是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我,我也是心中有愧。」
這楊哲欺男霸女,橫行霸道,想必叫他逼死的人不少,實在是死不足惜!
只是站在竹歌的立場上,又實在難做。
倒是這賣油郎情深義重,有擔當,叫人贊一句。
雪舞心中想道,嘴里也問了出來︰「那賣油郎呢?」
「他得罪了郭姐,遠走了。」
那是一個好人,只是不屬于她。
如此這般前因後果都說了,屋里一時氣氛不覺低沉下去。
阿嬌眸光流轉,起身道︰「我困的緊呢,天到黃昏了。也不睡了,雪舞你出去跟她們說,我想沐浴。」雪舞答應一聲出去了,她又去拉竹歌︰「你也沐浴了換身衣服吧,解解乏。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不然明天郭解醒了見你這樣……」
阿嬌嘴角微撇,笑意已經把剩下的話說完了。
竹歌想起今天郭解睡夢中猶自叫著她,他的心意他已盡知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痛苦。卻也到底沒有多爭辯,只微微點頭應下。
等沐浴更衣後,便有侍女來請阿嬌去老夫人房中用飯。
老夫人看起來也是哭過的,這點上她像太皇太後。
縱然經歷了風雨重重,心已經足夠冷硬了,卻還是心底有柔軟。
許老夫人一定是個信得過的人,不然陳皇後不會和她有約定。
只是這約定是什麼呢?
阿嬌用完膳又陪著老夫人用了茶,才往房中走去。
竹歌已經睡下了,她又累又怕。一旦放松下來,疲倦就潮水般地襲來。
她出了竹歌的房間,雪舞伴著她睡。知道阿嬌也累極了,不過坐了三刻消食便攏了火盆為阿嬌卸妝。
雪舞一面把阿嬌頭上的釵環取下,一面問︰「張博達去了嗎?他想必難受極了吧。」
白天的時候他也去看了郭解,只是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她們忙著,也沒顧得上她。
阿嬌听了這話搖頭道︰「沒有,他告了罪說不舒服。」
想起留侯這一輩子的深情和求而不得,阿嬌心頭也不禁有些擔擾。下山時還說到時候讓張博達帶著孩子回去,叫留侯高興高興。
只怕高興沒有,張博達來個一世不娶……
阿嬌嘆了口氣,日子就是這樣。別人的,自己的。層出不疊的問題,等待著你。
第二天正在用早飯,便有侍女眉目帶笑、喜氣洋洋地跑來脆生生道︰「老夫人,郎君醒了。」
老夫人心里好似一塊巨石落地,臉上的笑止也止不住。轉頭望向阿嬌同雪舞含笑謝過,也沒心情用飯了,立時便要去看。
阿嬌眼見竹歌心都要跟著老夫人走了,便也起身道︰「老夫人,我同您一起去。」
等到了房中,果然見郭解已經醒了。只是這毒麻痹全身還不能說話,眼珠卻是有了些許活力轉動著。
老夫人見他這樣,幾乎落下淚來。坐到榻邊握住他的手連聲說「好孩子」,郭解見外祖母這樣也紅了眼眶,極力笑起來勸慰外祖母。
老夫人強忍著淚水,接過侍女手中的藥碗。親自喂起郭解來,他順從地一口一口慢慢咽著。
郭解的目光定在人群中穿著水綠色衣裙的竹歌上,她也正望著他。柳葉眉丹鳳眼里含著無盡的欣慰後怕和再也掩蓋不住的柔情,他心里甜的放佛喝著了蜜一樣。
其實他們之間的問題說是問題也不是問題,畢竟這世間除開生死再無大事。姑且不論過去的對錯得失,活著的人總要朝前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