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四十章 憂患

作者 ︰ 酌顏

蘭溪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搖搖頭道,「我沒事!我與蘭灩大概是前世的冤家,今生便只能這般針尖對麥芒,甭指望會有姐妹情深的一天!」

宋芸芸嘆息,「蘭灩倒也罷了!但這些話若是傳到你那些個姐姐妹妹耳朵里,可怎麼好?你總不能把每個人都當成蘭灩,得罪透了也無所謂。」

蘭溪眸色微冷,「做姐妹,有今生無來世的,如果她們非要听信那些話,與我生分,那我也無可奈何。總之,旁人怎般對我,我便怎般對別人。」回過頭,瞧見宋芸芸滿臉憂色,蘭溪心頭一暖,面上便又浮出兩絲笑意來,「放心吧!這事啊!我有分寸!」

稍晚的時候,蘭府的姑娘,包括剛剛跟蘭溪鬧了個大紅臉的蘭灩,各個手里都多了幾張精致的花樣子和衣裳樣式的草圖,並一張記錄著幾種針法的紙。蘭溪來這麼一出,蘭府的太太和姑娘們倒是不好意思再揪著這事兒不放了,雖然免不了時不時有兩句酸話冒出來,但總算無傷大局,這事,便也就這般揭過去了。

其實說到底,人都有私心,就像不管是二太太還是四太太,即便平日里看著再親厚,伯母嬸娘佷女的喊得再親熱不過,但也只會為自己親生的女兒打算。但這事自己若做了,那就有千百種理由歸為理所當然,落在了旁人身上,卻總覺得是旁人過于小氣,藏著掖著,佔盡了好處。

不管心底怎麼想,大家面上終究是過去了,又開始和和氣氣,親親熱熱,相親相愛一家人了。

除了蘭灩,倒是愈發的變本加厲了。每日里,都把目光變成兩把小刀,對著蘭溪戳啊戳,無奈,蘭溪視而不見。帶刺兒的話更是沒有斷過,她那倆小跟班兒不時還要附和兩句,你來我往,偏偏蘭溪听而不聞。結果,蘭溪每每不痛不癢,卻把蘭灩氣了個夠嗆,但蘭灩實在也是個堅韌的主,屢戰屢敗,仍然屢敗屢戰,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天,愈發的冷了。在京城待慣的蘭溪習慣了北地的冬天,燒得暖暖的地龍,熱熱的炕頭,溫暖如春的室內,哪怕是室外,雪下得大極,滿眼都是純粹的白,很冷,但那冷也是干脆爽直,毫不矯情的。比不得南方,明明還沒有落雪,偏偏那冷卻是沁著濕意,一路直透到骨子里,纏纏綿綿纏纏,直竄進你四肢百骸,每一寸肌理,每一根毛發,讓你冷得渾身潮乎乎的不自在。

清早起來,蘭溪換了身較厚的冬衣,藕色西番蓮暗紋短襖,袖口和領口滾了雪白的兔毛,毛茸茸的,襯得她臉兒越發粉雕玉琢,系了一條竹青底墨綠纏枝花紋裙邊的十二幅湘裙,外面還罩了一件毛坎肩。與那****做給三太太的樣式差不多,只是卻是乳白色的杭綢,用冰藍色的絲線在襟口,袖口,繡著散落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花開半朵,或孤傲綻放,便如那雪地寒梅,提鼻間,仿佛能聞得那悠遠梅香,若有似無。烏壓壓的頭發梳了個雙丫髻,點綴了兩朵銀瓖珍珠梅花式樣的小珠花,耳垂上小小一對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便再無他物。清晨走在園中,枕月怕她冷了,又特意尋了一件素色冰梅暗紋的斗篷來給她披上。

原本蘭溪還在小聲嘀咕著枕月小題大做,誰知,剛走出門,便覺一股冷意直往脖頸里鑽,蘭溪縮了縮肩膀,再走了幾步之後,已經悄悄將手中鏤空喜鵲繞梅的紫銅手爐抱緊了些,心里暗嘆了一聲,還是枕月懂得未雨綢繆啊,這般想著,心中愉悅了兩分,不由連帶步子也多了兩分雀躍。

然而,蘭溪這番模樣落在蘭灩眼中,卻成了一根刺,「五姐姐今日心情甚好啊!」

蘭溪看著立在路旁的蘭灩和她身邊的大丫鬟福兒,輕挑眉梢,二房的不器堂可在東南邊兒,這里可不順路,敢情這六妹妹是特地在這兒等她的?

蘭溪思忖間,蘭灩已將她打量了個遍,那一身穿戴雖然不是名貴得很,偏偏搭配起來卻很是好看,蘭灩心口的酸便翻騰起來,扭纏成一股妒恨,「五姐姐這一身衣裳倒是好看,不愧是顏媽媽親自教導過的。只是五姐姐,若說這府中針線活兒好的,除了顏媽媽,便是那曹娘子了,偏偏這兩人…….顏媽媽據說是一生未嫁,而曹娘子剛剛和離,而且鬧得滿城風雨,常言道‘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五姐姐可莫要因小失大,為著學些沒甚要緊的手藝,反倒是誤了自個兒的名聲,到時若如顏媽媽或是曹娘子一般,那就悔不當初了。顏媽媽自是好的,但咱們女子……」

蘭溪心想著這蘭六莫不是瘋魔了?難不成這一大早的攔在路上,就為了說這麼一番話?但這話她卻是听不下去了,也沒有必要再听下去,「六妹妹慎言!六妹妹莫不是忘了自幼祖父便教導我們,蘭氏子孫,須得尊師重道?」故去的蘭老太爺是皇帝的老師,若是自家的人都不懂得尊敬老師,又怎麼能指望自己的學生能尊重自己呢?

蘭灩臉色一變再變,被噎得半晌無言,最後卻仍有不甘道,「祖父說過的話,五姐姐倒是記得清楚。卻不知這一句可還放在心上?‘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

蘭溪微微笑道,「六妹妹對姐姐果真是情真意切,妹妹的好意提醒,姐姐銘感于心。」一扭頭,望見不遠處一道身影時,眉心一蹙。

蘭灩順著她的目光,也瞧見了前方拐彎處的一道人影,眼兒一轉,便朝著那人笑著招手道,「九妹妹,我正跟五姐姐說話呢,你快些過來!」

可不就是蘭沁麼?誰知,蘭灩這一聲,卻像是嚇著了她一般,她驚惶地朝著蘭溪望來一眼,便一溜煙兒跑了。

蘭灩神色古怪地望向凝眉沉思的蘭溪,「九妹妹這是怎麼了?她這是怕我,還是怕你?你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怕你……不應該啊!」

蘭溪一言不發,沉了臉,越過蘭灩率先離開。

她身後,蘭灩笑得一臉得意,只要能給蘭五添堵,那她這早上吹的冷風就還算值得。

因著這一樁事,蘭溪一早上的課都是恍恍惚惚,散學後回了嫻雅苑,將流煙喚到跟前,劈頭便問道,「我之前讓你找人盯緊了阿久跟前那個叫柳絮的,可有瞧出什麼不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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