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听到此處,已是驚濤駭浪,她之前一直懷疑柳絮,竟不妨還有個女乃娘?提到柳絮……「當時柳絮人在何處?她在嗎?」。
枕月已經將傷口包扎好了,但眼見著听雨搖頭,幾人還是連忙阻止。听雨有些尷尬,半晌後,才道,「沒有。當時柳絮去了廚房,只是我醒過來之後,在院子里找九姑娘和女乃娘的時候也沒有瞧見她,她必然也是不在的。」
蘭溪一听,更是急了,不管柳絮與那女乃娘究竟是不是一伙的,如今阿久的處境都不太妙,先是三太太,再是蘭沁,好像不管她怎麼努力,命運還是將一切推往了前世的軌跡。蘭溪怕了,上一回她能從假山上救下蘭沁,那這一回呢?會不會來不及?會不會一會兒她就只能見到從冰冷的湖水中,打撈起來的,僵直的尸體?
「姑娘!姑娘!」連叫了兩聲,都不見蘭溪有反應,再看她面色慘白,.+du.雙目飄忽,竟是失了魂,落了魄,秦媽媽緊皺雙眉,提高了嗓音,喊道,「姑娘,你醒醒,九姑娘還等著你呢!」
醍醐灌頂,靈明一清,蘭溪哆嗦著清醒過來。連連深呼吸,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暫時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可能。「枕月,董媽媽不在,你馬上去召集人手,分散到園子中去找。流煙,你去松泉院找老太太,告訴她阿久的事兒,請她老人家示下。盈風,你辛苦些,多跑幾處,求大伯母、二伯母、四嬸嬸相幫。最後,秦媽媽,勞煩你馬上回正院去,找著父親,跟他要些人手,最好是有功夫在身的…….」略略頓了頓,蘭溪像是想起了什麼,目光一動,「都往雙月湖去!園子太大,要處處都找到,需時太長,可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阿久,多耽擱一會兒,阿久就多一分危險。園子里便請其他幾房的人幫忙,你們都往雙月湖去。」
「是。」雖然流煙幾人都不太明白,為什麼姑娘別的地方不說,偏偏就讓她們往雙月湖去,但這些日子姑娘的判斷幾乎從未出過錯,所以幾人心中雖有疑慮,卻是沒有半點兒猶豫,紛紛領命而去。
秦媽媽落在最後,欲言又止。
蘭溪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強扯出一抹笑道,「這事怕是瞞不過母親去。畢竟她們擄走阿久,定然是沖著母親來的,你且與父親商議著,能拖得一時是一時,那邊,我先去問過。」
「姑娘萬事小心。」秦媽媽鄭重道完這一句,亦是舉步匆匆而去。
蘭溪回過頭,卻見听雨正扶著頭起身,「你要干什麼?」
「姑娘,奴婢也要去找九姑娘。」
「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找?你安心躺著,阿久定會平安無事地歸來。」最後那句話,擲地有聲,可是就連蘭溪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信心十足,還是想要多那麼點兒底氣來說服听雨,也說服自己去相信。
寧遠居西跨院,芳姨娘的廂房內,燃著燒得旺旺的火盆,除了窗戶留了一條縫透氣之外,門窗緊閉,門外不時還有規律的腳步聲來回和低低的交談聲,正是三老爺派來看守的家丁。即便身陷囹圄,芳姨娘卻沒有半點兒焦躁之意,兀自眉眼舒泰地拿著一把剪子站在一株茶花前,修剪枝葉花型。與芳姨娘一並關在房里的,還有輕紅,雖然她眉宇間略見焦灼,但看芳姨娘安之若素的樣子,不知為何,也稍稍平復了狂亂的思緒,靜靜坐在一旁出神。
門,吱呀一聲開啟。一道身影逆光走來,跨進門檻之後,那房門又在她身後緊合。
「這個時候,五姑娘居然還有空來看望婢妾,婢妾真是受寵若驚。」芳姨娘抬頭瞧了一眼來人,復又垂下頭去修剪花枝,嘴角含笑道。
「這個時候,姨娘還有心情蒔花弄草,怕是因著雖身處牢籠,卻篤定自己仍能運籌帷幄,操控全局吧?」蘭溪左右看了一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嘴角也是微微含笑。
「看來,我步的後手是奏效了,否則,也不會此時此刻便見著五姑娘。」芳姨娘抬起眼來,清麗佳人,姿容秀美,笑意盈盈,偏偏那笑,卻不及眼底,更暖不及人心。
蘭溪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目光也一寸寸冷了下來,「阿久在哪兒?」
芳姨娘卻是哈哈笑了兩聲,「九姑娘不該好好待在房里麼?怎麼?她不在?怕是貪玩兒跑園子里去了吧?那可不妙,這麼大冷的天兒,她這麼一個單薄的小人兒,若是一不小心跌倒了,摔了,那還不心疼死了三太太?」
「事到如今,姨娘還用得著在我面前打馬虎眼兒?你擄走阿久是什麼目的,你知,我知!」蘭溪自椅上站起,一步一步朝著芳姨娘走近,分明不過九歲的小丫頭,身上的威勢卻很是攝人,她冷冷盯視著芳姨娘,一字一頓,道,「我再問你一次,阿久在哪兒?」
「 嚓」一聲,剪子合攏,一朵開得正艷的茶花被折斷,從枝頭墜下。芳姨娘笑望蘭溪,「五姑娘看來知道得不少,你倒是說說,我為何擄走九姑娘?」
「故去的芙姨娘是你的親姐姐,你賣身進蘭府,給我父親做妾,阿久出生前那封表姑母的信只怕也是你的手筆,你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給芙姨娘報仇,你覺得她的死與我母親有關。」
「難道與她無關麼?」芳姨娘的冷靜從容瞬間破功,面目猙獰,目露凶光。
蘭溪恍若未見,也沒有與她爭論,只是續道,「我猜你擄走阿久,不過是因為芙姨娘死前曾滑過胎,嘗過痛失骨血的苦楚,你便也想讓我母親嘗一嘗,我與哥哥們都大了,下手不易,所以,你便朝年幼體弱的阿久下手。」
芳姨娘又笑開來,但那笑,卻有兩分陰沉,「真沒想到,五姑娘小小年紀,聰慧若斯,若是多給我些時間,也許向你下手,才更讓傅錦如痛不欲生吧?」
蘭溪勾起嘴角,冷笑,「每個孩子對母親來說,都是同樣重要的。失去哪一個,都會都是一樣的痛。姨娘也是為人母親,這種心情,應該會感同身受才是。」
芳姨娘的了臉色微乎其微地變了,「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