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畫洗壞了,卻不如我所猜測的,根本沒有什麼藏寶圖呢?」即便是將畫仿制了出來,算是備好了耿熙吾所說的那條後路,但蘭溪仍然心中沒底,尤其是此事確實事關重大,蘭溪真是沒法不在意。
「你的猜測是全憑想象嗎?」。耿熙吾卻是不答反問道。
蘭溪一愕,而後搖頭道,「當然不是啊!」她也是做過分析和推論的,好吧?說到底,若非不是這件事實在牽扯很深,她也不會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的。
「那不就結了?」耿熙吾輕扯唇角,挑起左邊的眉梢,「我信你,也不是憑空而來,是因為我知道你值得我信。即便這一回,你猜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我運氣不好,賭輸了,如此而已。」
耿熙吾輕描淡寫的態度果然讓蘭溪也跟著鎮靜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氣,覺得懸吊無依的心是尋著了一處依賴,方才沒有注意到,竟消失了的笑容又再度回到了她的唇瓣。「洗畫的東西備好了麼?要不,讓流煙他們去辦?」
「那倒不用,我早先便預備好了。」這回開口的卻是陸詹,早就預備好了?這麼說,師父也信她一定能夠將畫仿制好?蘭溪心中說不出的暖和。
「丫頭這幾日辛苦了,這洗畫的活計就交給為師吧!你邊兒上該吃吃,該歇歇,今天灶上炖的是魚頭豆腐,還不錯,你先去嘗一碗,等為師的好消息便是。」陸詹一手包攬了活路,看著丫頭那張原本還有些圓潤的小臉,這些日子下來,竟瘦了好些,那下巴尖得就跟錐子似的,陸詹也不由蹙緊了眉,臭小子不是每日里都在讓人炖補湯、送宵夜的麼?怎麼肉還是沒補起來點兒?
蘭溪眨眨眼,將眼里的濕熱掩藏在笑意下,俏皮地一舉手道,「得令。」有人寵她,她也樂意被人寵著。
洗畫當然不是用白水就可以了,需要特制的藥水,蘭溪見了那一鍋黃中泛綠的水,具體有些什麼她不清楚,材料都是陸詹備下的,蘭溪只依稀認得當中有一種野菜,似是喚作「馬齒莧」。當然,這洗畫也是很細致的事情,因為還得保留畫帛,盡量不要破壞他們認為的,會在畫帛上的秘密。
雖說陸詹讓蘭溪下去歇著,但她哪兒歇得住?自個兒端了個繡墩坐在陸詹邊上,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陸詹小心地將那張帛畫浸入那盆黃中泛綠的水中,過了一會兒,才取出一把羊毫制成的小刷子,沿著畫筆走過的紋路細細地刷著。一點一點,顏料被從畫帛上剝落,一點一點,那盆水的顏色變得豐富而渾濁,一點一點,那張畫帛被揭去了色彩斑駁的外衣,展露出真實的表象,雖然不再潔白如新,卻沒有遮掩。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陸詹的額頭出了汗,卻是不敢抬手去抹,只是小心翼翼地繼續手里的動作,直到最後一點顏料被抹去,陸詹深吸一口氣,將那畫帛從已經辨認不出顏色的水中提了起來。
蘭溪這才發覺自己緊張到似乎忘了呼吸,胸口憋悶得發疼。然而,她顧不得這些,只急急地看了過去……
「你們兩個,一個敢想,一個敢做,都是膽兒肥的,沒成想,還真被你們蒙對了。」陸詹望著燭光下終于露出廬山真面目的畫帛,即便滿頭大汗,還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笑得開懷道。
蘭溪眼里,驀然便有了濕意,但嘴角卻情不自禁地彎起,這是喜極而泣。回過頭,她尋找著耿熙吾,目光相觸,她滿月復的話語卻只凝成了一個笑容,師兄,謝謝你信我!
耿熙吾背手,只是勾了勾唇角,但目光卻似揉進了燭光,變得柔和了許多,不破不立,阿卿,你做到了。
「今日已是四月十八,我五月初一之前要到嘉興衛所就任,還有十來日的光景。事不宜遲,我明日便帶著老崔他們走一趟。」用過晚飯,蘭溪正準備辭了師父師兄回府,剛剛走至窗下,便听得房內傳出這麼一句,蘭溪便不由悄悄蹙了眉。
「那圖為師和丫頭都仔細參詳過,只能判斷出在天目山以南,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誰也說不清,你卻不好操之過急吧?」陸詹卻很明顯不太同意。
「我當然沒想一次便尋著寶,我只是先去探探路罷了。」
陸詹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雖然有了圖,但這藏寶之地只怕月兌不開風水陣眼,你對此一竅不通,太危險了。罷了,還是為師同你走一趟吧。」
「不行,你這身子骨,進什麼山啊?我都說了,此回去我只是探探路,即便當真運氣好,尋到了,我也不會貿然進去的,你放心吧。」耿熙吾卻是斷然拒絕了。
陸詹靜靜看了耿熙吾半晌,那目光似能洞察人心,直看得沉穩若耿熙吾也有了一絲不自在,陸詹才移開了視線,嘆息道,「四郎,你拜我為師已十余載,你覺得,為師對你會連這點兒了解也沒有嗎?你既然孤注一擲洗了畫,這回進山便定是勢在必得了。你讓為師如何放心得下?」
「師父、師兄!不用爭了!還是讓我同師兄同去吧!」蘭溪思忖片刻,終是拿定了主意,遂走進屋內,打斷了兩人爭論。
耿熙吾不由懊惱,怎麼一時大意,竟沒有察覺到蘭溪來了?听得她的話,師徒兩人皆是皺眉,只是還來不及開口,便已經被蘭溪打斷道,「師兄不必拿什麼不合規矩來壓我,師父也不要擔心。一來,師兄此去必然要與一個懂風水的人同行為佳,這個人還得是自己人,能讓你信任的,除了師父,便是我。而師父如今的身子骨不適合遠行,遑論進山。二來,我往日里也常與師父一道出門,府中都是安排妥當的,不用擔心什麼規矩、名聲之事,不會有人知道我曾隨師兄到別處去過,蘭五姑娘只會不慎感染了風寒,在屋里躺上幾日罷了。三來,為了師兄安危,為了師父安心,我必然要去。師兄也可以丟下我。但那圖已記在了我的腦袋瓜里,我出門也很容易,師兄不帶我去,我也可以自己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