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壞了。她在發抖。認識到這個事實,耿熙吾再也顧不得其他,從前那些讓他不敢靠近的種種顧慮,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無關緊要。他快步走上前,卻又在快要靠近時,慢了下來,在她身邊蹲下,輕柔地、緩慢地展開雙臂,卻是沒有遲疑地將抱膝蹲在地上,將臉盡數埋入雙臂之間,還是無法抑制的打著顫的蘭溪擁入了懷中。
「阿卿——」這一聲「阿卿」里包含了多少的心疼,多重的內疚,還有多少難以言明的千言萬語。
「對不起。」早知如此,哪怕是千萬個再了不得的理由,他也不該帶她來。耿熙吾心房隱隱抽疼,他不得不去想,這或許是上蒼對他動了妄念的懲罰吧?
她是個自小嬌養著長大的千金小姐,她的生命里,從來都只有錦衣玉食、和風細雨,幾時見過這般的陣仗,刀劍、血腥、殺戮,該將她嚇成什麼樣?
—無—錯—小說耿熙吾皺著眉,手放在蘭溪背上,輕輕拍撫著,一下又一下,帶著輕柔的安撫。掌下蘭溪的顫抖慢慢的平息,她終于緩慢地抬起頭來,雖然臉色蒼白,但她沒有哭,雙眸中仍然殘留著恐懼,但目光仍然有神。耿熙吾見了,便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
「師兄——」蘭溪總算開了口,嗓音有著微微的嘶啞,「那些人……是誰派來的?」一出手,便是殺招,竟是要師兄的命麼?
耿熙吾卻听著蘭溪開了口,眉宇悄悄舒展開來,听得這話也不在意,回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數!只是這回是我大意了,想著我行事已足夠小心,又遠在江南,旁人該是鞭長莫及了才對。」而且那人這回也是長進了,派來的人居然都是不下于他身邊暗衛的高手。想到這里,耿熙吾疑慮地皺起眉心。
蘭溪抬頭,復雜地抬眸望著神色淡然的耿熙吾,這樣的暗殺,師兄竟好似習慣了。習慣?蘭溪心底突然又苦又澀,要什麼樣的人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才會習慣這樣的事兒?蘭溪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但她也看出耿熙吾不想說破,遂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其實知道是何人所為又能怎麼樣呢?無論是因著這次皇命在身招來的殺身之禍,還是耿熙吾已經習慣了的那類暗殺,不管是為了什麼,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既然對方有備而來,他們能不能安然逃出去都還成問題,遑論之後的事兒?
「阿卿,對不住。」耿熙吾還是將心中滿滿的抱歉凝成了這樣一句。
「師兄若當真還把我當成師妹的話,便不要再說什麼抱歉的話。師兄曾說過,你命大,其實我也一樣,所以,咱倆死不了的。」蘭溪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輕淺的笑,雙目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其實要比命大,師兄又怎麼能比過她這個重活一回的人?老天爺讓她重活了一遭,總不可能讓她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吧?
耿熙吾見蘭溪這樣,緊繃的心弦微微放松,心底更是欣慰而歡悅,阿卿果真不是尋常的女子,喚作別的姑娘,遇著了這般可怕的事,還不知會嚇成什麼樣呢。雖然阿卿也被嚇著了,但她卻沒有哭,這會兒更是這麼快就冷靜了下來,真是堅強而勇敢的姑娘。
「好。再也不說了。」耿熙吾低沉著嗓音承諾道,目光卻一寸寸柔下,甚至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就在這時,林間突然響起一聲輕嘯,幾人都猝然回頭,望向密林深處。
「這是……」蘭溪眉眼間染上兩分喜色,這輕嘯聲之前蘭溪听過,出自耿熙吾之口,所以……「是自己人嗎?」。回過頭卻見耿熙吾和不知何時出現的長柔都望著聲源處,一臉的凝重,她打了個愣怔,心頭一突,訥訥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在有敵人,又情況未明的時候,我們的人是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位置的。」長柔面無表情地道。
蘭溪心下一沉,所以,那聲輕嘯不是為了傳訊,那就是……
「那是示警。」耿熙吾沉聲道。
「這麼近?是老崔嗎?」。老崔剛剛走開,說是去探路,莫非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所以以輕嘯聲向他們示警?
耿熙吾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話落,他卻是一弓身,在蘭溪跟前半跪下來,將寬闊的背送到蘭溪跟前道,「上來,我背你。咱們得趕快離開這里才行。」
蘭溪很想有骨氣地說她可以自己走,然而她卻發現自己沒用的雙腿竟是軟了,半點兒力氣都沒有。蘭溪幽幽苦笑,如今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也不是講什麼禮儀規矩的時候,所以,還是只能勞累師兄了,想到這兒,蘭溪也不再扭捏,略略站起後,趴上了耿熙吾的背,雙臂環繞上他的脖頸。
重生以來,蘭溪從未與男子這般親近過,而耿熙吾又何嘗不是。他們如今的近,她的胸口緊貼著他的背,能感受到少女溫暖柔軟的起伏,她的呼吸就噴吐在他的頸側,****難耐,她的發絲掃在他的肌膚上,癢,一路蔓延至心底。奈何,這個時候,他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心猿意馬。
將人托起,他穩穩地站了起來。卻是回頭看了長柔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但長柔似乎便讀懂了他的眼神,點了個頭,然後無聲地便朝方才那聲源處而去。
蘭溪趴在耿熙吾背上,驚疑道,「長柔要干什麼去?不是說那聲輕嘯是示警的嗎?那那里應該有危險啊!」
耿熙吾沒有說話,卻是背起蘭溪邁開了步伐,既快又穩,卻是朝著跟長柔截然相反的方向。
蘭溪隱約明白了什麼,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驚喊道,「師兄!」
耿熙吾卻是恍若未聞,步子邁得急切而堅決,「將頭低下。」一個極速地俯身,蘭溪隨之本能地將頭低下同時,耿熙吾背著她,一頭奔進荊棘叢生的密林深處,那里沒有路,兩邊的荊棘張牙舞爪地攔住他們的去路,枝椏上的鉤刺刮破了他們的衣裳,卻沒有阻擋耿熙吾的腳步。蘭溪將小臉埋在耿熙吾的背上,隱約想著,師兄是怕將她的臉給刮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