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表哥了。」蘭溪踏上船板,朝著傅修耘道謝,微微含笑,神色如常。
「表妹見外了。」傅修耘應道,一雙眼凝注在她身上,柔和而專注,蘭溪卻恍若不見,默默轉過了頭,看著傅馨怡和耿熙吾一前一後也上了船。
方明珠的好心情便持續到這一刻。望著傅修耘看蘭溪的眼神,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面上方才幾乎能將臉皮都燙熟了的熱度,一點一點冷卻,女孩子,對于某些事情,總是特別的敏感且敏銳。
幾人並幾人的隨從一一上了船來,堪堪站定,畫舫內便已迎出一行人來。當先一人,正是傅修耘的表哥,蘇家大爺蘇明宇。緊跟其後的幾個也是蘇家的少爺小姐們,而除了蘇家人,另外還有幾個客人,都是年輕的男女,想來應該都是與蘇家交好的人家的少爺小姐們。
蘇明宇似沒有想到除了傅家兄妹兩∼個,居然還來了好些個人,神色便有了一瞬的驚訝,尤其是在見著方明珠時,神色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但他畢竟也是大家子出身,很快便整理好情緒,笑著迎了上來。「真是稀客,不想方大姑娘居然也會賞臉前來,這小小畫舫都是蓬蓽生輝啊!」
方明珠堪堪回過神來,神色淡淡,朝著蘇明宇一行人點頭算作見禮。蘭溪和耿熙吾二人也朝著幾人見了個禮,「蘇大公子。」
蘇明宇這才轉向兩人,禮貌地微笑,卻是朝著傅修耘問道,「這兩位是……」
「這是我姑母家的表妹,湖州知府家的五姑娘,我方才去接怡兒,正好表妹和方家姑娘在一塊兒,我便邀他們一道來了。這位則是…….」說到耿熙吾時,傅修耘卻一時犯了難。
耿熙吾卻似沒有察覺,輕一拱手道,「嘉興衛指揮使耿熙吾,見過諸位。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嘉興衛指揮使耿熙吾?整個江浙就這麼大,嘉興衛指揮使雖算不得多麼了不得的官職,但因著是耿熙吾,整個江南官場世家,誰人心中不是各有一番思量。
蘇明宇是當真沒想到,除了方明珠,另外這一男一女,哪個來頭都不小。略愣了一愣後,他臉上的笑容又熱絡了兩分,「沒想到居然是耿四爺和蘭五姑娘,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啊!快些請進。我這舫中略備薄酒,待會兒可一定得讓我敬上一杯,權作謝罪啊!」
蘇明宇將幾人一道迎入了畫舫中,方明珠不知在想些什麼,便落在了最後,這時,有一人走上前來,拱手作揖,輕聲喚道,「方大姑娘。」
方明珠醒過神來,望向來人,眉心,狠狠蹙起。
「你還好吧?臉色不太好。若是撐不住,就別逞強。」舫內的空間不小,置放了好幾張幾案,諸人學那魏晉之風,兩兩一桌,盤腿而坐。桌上杯盤錯落,茶點珍饈,一應俱全。蘭溪和方明珠被安排在了一桌,蘭溪見方明珠臉色不好,遂湊近她耳畔,低聲問道。
方明珠扭頭看向她,神色有些復雜,然而,瞅了半晌,卻見蘭溪神色如常,只是目含擔憂地望著自己,神態間很是真誠,沒有半分作偽。她的胸口便不由悶了兩分,卻是朝著對面望了一眼,道,「李家那位七公子也在這兒。」
李七公子?蘭溪挑眉,就是那位先前沒向陳家提親,轉而向方家提親,弄得陳欣瑤恨上方明珠,還搞出好些風波,甚至讓蘭溪和陳欣瑤也結了仇的李七公子?蘭溪震驚之余,便不由感到兩分好奇,悄悄往對面看去。對面年輕的公子不少,不過…….「是不是那個穿杏色直裰的?我方才瞧見你跟他前後腳進來的。」
「嗯。」方明珠點點頭,神色間有些懊惱,「方才一時忘了,這李家與蘇家是姻親,七拐八彎的,跟你也是親戚呢。」
蘭溪卻也不惱,呵呵笑了一聲,「這麼說來,我也得喚這李七公子一聲表哥?唉!那真是可惜,你沒能成我的表嫂。」
這話,似有兩分別有深意。方明珠轉過頭,望過去,蘭溪正朝著她促狹地眨眨眼,方明珠便不由沉默了,這個聰慧的姑娘,原來都看在眼里,都知道了。方明珠垂下眼,思緒飛轉,好片刻之後,她目光還是投注在了那群公子中,但蘭溪知道,她看的,不是李七公子。
「你表哥沒有定親麼?」
「哪個表哥?」蘭溪眨眨眼,戲謔地問道,瞧見方明珠臉色不好地瞪了過來,她這才見好就收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他之前忙著考功名,如今既然已經入了翰林院,這接下來,婚事便也拖不下去了,我家大舅母已經很是著急了。」
「你大舅母不曾動過向你家提親的意思?」方明珠從不是那心思九拐十八彎的女子,自來是有什麼說什麼,便直言問道。
蘭溪目光微微閃動,「自然不曾動過,只怕也永遠不會動這個心思。」
「為什麼?那你表哥……」看你的眼神,方明珠相信自己不會看錯,而蘭溪的答案,卻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我表哥很好,但是不適合。我大舅母就是原因,我表哥是很好,但還沒有好到能讓我委屈自己,卻迎合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就憑著這一點,我們就不適合。」蘭溪也沒有遮掩,直言說道。
「為什麼?」方明珠皺眉,還是不解,在她看來,蘭溪已經很好了,可是這樣的女子,傅大太太還是看不上,為什麼?
「說實話,我不是很明白,大概是我大舅母不喜歡我這樣太有主意的姑娘做她的兒媳婦兒吧!」蘭溪聳聳肩,語調輕淡地道,事到如今,跟方明珠談起,她才確定,原來自己當真不介意,當真釋懷了,當真都過去了。「所以……」蘭溪輕松地笑了,轉頭望向緊鎖眉頭,沉思著的方明珠,「要當我大舅母的兒媳婦兒,可不容易。」方明珠自己,何嘗不是個有主意的姑娘。「而你要做我大舅母的兒媳婦兒,就更不容易了。」因為不只傅大太太,就是方偉業,也不見得就會同意,前路堪憂,這條路,不好走。
這,是蘭溪的忠告,也是勸解。只看方明珠的心里,傅修耘是不是好到,值得她不顧一路荊棘,義無反顧走上這條不好走的路。
「你們在說什麼?說得這麼開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