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珠玉閣,蘭溪將最近的事情想了又想,面上便籠上了陰雲。方才秦媽媽並未跟去福壽堂,只是見著蘭溪回來後,面色不對,又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里,等了半晌也不見出來,她這才有些擔心了,親自開了門進來,卻見蘭溪僵坐在炕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有些兩眼發直般的呆愣著,不由忙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媽媽……」蘭溪醒過神來,卻似有氣無力,訥訥喚了一聲,神色有些茫然無助,「我心中有些不安。」
「是為了太太參與到管家一事?」這短短的一會兒時間,足夠秦媽媽問清楚芳草方才在福壽堂發生的事,但在她看來,這不足以讓她家姑娘擔心成這樣,這當中,只怕還有別的原因。
果真,蘭溪輕輕搖了搖頭,「我原先覺得,這些事情怕都是因著大伯父從要位上退避開來,讓大伯母對我們三房起了心結所+.++致。可是,大伯母絕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人……」
「所以,姑娘覺得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挑撥?」這不是不可能。畢竟,二房和四房都從中獲利。
「我也不知道。」蘭溪又是搖頭,二房有意挑撥,蘭溪是發現了的,這當中有沒有四房的事,不好說。讓蘭溪覺得不安的,卻不是這些,樹大分枝,一個府里住著,為了各自的利益,親兄弟之間磕絆齟齬都是正常,讓她掛心的卻是今日蘭大太太的態度和眼神,那不是簡單的利益相關,那是恨毒了她們的眼神。
可是,不應該啊!三房與大房一母同胞,同氣連枝,即便是因著大伯父從要位上退下,讓大伯母有些微詞,也不該上升到仇恨的程度。何況,稍早的時候,蘭溪並未覺得大伯母態度有異,可是今日卻為何……?這幾日家里並未發生什麼大的事,也不過就是壽宴之時責罰了一個下人,那事雖然大伯母處理得時間不對,但其他並沒什麼,蘭溪和蘭三太太都覺得只怕是大伯母刻意給老太太找不自在,也沒有往深里想,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該與他們三房有關才是。
「媽媽,你讓人去仔細打探一下,壽宴那日那件事可有什麼不妥當的。」這些日子,秦媽媽可沒有閑著,該布的眼楮和耳朵,都已該就緒了,這事,並不難,所以點頭點得干脆,難得卻是另外一樁。
既然府里沒有出什麼事的話,那就只剩下府外了,可是府外……「大義叔和嬸子可安頓好了?」機緣巧合,幫秦媽媽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而秦大義又自願拖家帶口的追隨蘭溪,蘭溪自是沒有再讓他們骨肉分離的理,所以,北上之時,也將那一家子帶了一起。如今,正安頓在了錦繡坊,幫著打理一些雜事。
一提起自家兄弟,秦媽媽心中又是感激涕零,奈何知道蘭溪不喜這些,所以面上沉靜回道,「前日老奴去看過,都安置好了。兩個孩子也都按姑娘的意思,送去了學堂,大義幫著曹掌櫃跑腿,大義媳婦兒則跟著枕月。」
蘭溪點頭應是,眉間雖仍有愁緒,卻少了些許,「那就好。只是,今日媽媽再出一趟府吧,我這兒還有一樁事要請曹掌櫃幫忙。」一邊說道,蘭溪心里一邊嘆道,都說女人是無腳蟹,一提到外邊兒的事當真就是沒轍,如今看來,她手里還是缺人手啊,沒辦法,如今,也只能暫從曹掌櫃手下抽調些人手了。
送走了秦媽媽,哪怕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但蘭溪仍然覺得心浮氣躁,索性,鋪了紙,研了墨,開始練起字來。寫第一張時,心中仍不平,字跡稍顯潦草,到第二張時,便好些了,待得將第三張寫完,蘭溪已徹底沉下心來,擱下筆,面上愁雲盡消,她又有力氣微笑了。「流煙,傳飯吧!我餓了。」
再大的事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辦法啊!何況,如今還什麼都沒有發生,擔心,為時過早。
人心情一好了,好運氣也就來了。這不,剛剛將碗放下,流煙便笑呵呵地進來了,滿臉的喜氣,「姑娘,寶貴送了帖子來。」
蘭溪挑眉,老頭找她有事?還正兒八經送了張帖子?從流煙手中接過,那帖子墨為底,銀粉修竹,灑金流雲箋,低調中見華麗,沒成想,老頭回了京城,倒也恢復了風流名士的樣子了,不過,既然要隱瞞他們師徒的身份,有些該做的,就得做全套,說到底,老頭行事還是很穩妥的。
帖子上,果真是陸詹的筆跡,邀她明日德惠街陶然居一聚。「正好閑著無事,明日出外溜達,順帶讓老頭請一頓醉螃蟹?」一邊合上帖子,蘭溪一邊樂呵呵道,已是雨過天晴,萬里無雲。
「明日要出去麼?那真是太好了。」流煙撫掌而笑,雙眸閃閃發亮。
蘭溪斜睞她,「我說要帶你了嗎?你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流煙登時一噎,頓了一下,便哭嚎起來,「不要呀!姑娘!上回長風可是答應了要請奴婢冰糖葫蘆的,這回好不容易有機會了,你千萬得帶上奴婢啊……」有些不對,姑娘的眼神怎麼這麼奇怪啊?「姑娘,你這麼看著奴婢做什麼?」
蘭溪嘆息一聲,「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這腦子里到底裝的是什麼。長風……如今的長風,你可覺得跟從前有什麼不一樣?」這傻丫頭,怎麼會到了現在,還以為如今的「長風」是長風呢?都沒有人告訴她的嗎?還有那個人,打的是什麼主意,莫非也要一直讓流煙誤會下去,一直以為他是長風?
流煙一愣,顯然有些不明白姑娘為何有此一問,「能有什麼不一樣?最多是如今人長大些了,所以,要比從前穩重些了?」
蘭溪又是沉沉一嘆,搖了搖頭,算了,清官難斷那個什麼事,要作就由著他們去作吧,她夠忙了,管不了那麼多。不過……「他請你吃冰糖葫蘆,怎麼卻沒我的份?」
流煙皺緊了眉,今日姑娘還真是奇怪。「你不是不愛吃冰糖葫蘆麼?你若是要吃的話,奴婢也讓他請你?」
蘭溪點點頭,神態認真到有些木呆,「他倒是听你的話。日後,家里應該是你說了算,這麼看來,倒也不錯。」
流煙瞠目結舌,半天之後,才想明白她家姑娘在說什麼,登時黑了臉,這是又拿她開涮呢。「姑娘——」她跟長風……她跟長風怎麼可能嘛?一邊跺腳喚著人,一邊覺得雙頰發燙,流煙不知,她的臉已紅雲飄飛,雙眸水亮。
枕月、流煙……蘭溪嘆息,年還未過,珠玉閣的春天來得有點兒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