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隨沈括來到一處雅苑時,就看到一位看似三十出頭的婦人,挽著簡單的發髻,身著樸素的衣衫,模樣雖說不上多麼嬌艷,但看似平凡秀麗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令人看上去有種舒適感,尤其是婦人的眼中透出的溫和卻是打心眼里發出來的,苗小翠一眼就看出眼前人並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大約是婦人的身子常年不好,面色透著一股蒼白,但強撐著的暖意笑容總讓人有種心疼和保護的。
眼前人就是長平公主古蘭萍,從小身子就不大好,近些年更是愈發虛弱的嗜睡,每日清醒的時辰不定,但都算不上多。
古蘭萍打量著進門而來的小夫妻,兩人的穿著雖簡單但卻十分整潔干淨,女人嬌小清秀,但有一雙耀人的灼灼桃花目,更加襯托出女人的靈動。男人一眼望去,是那張她看了近二十年的熟悉臉龐,只不過更顯年輕,沉著冷靜,一雙勾人的丹鳳眼中透出清明,可見為人十分正直。
她自幼身子不好,從沒想過會嫁給一個寵她如命的男人,沒有子嗣是她今生的最大遺憾,她本不想拖著男人只陪她一人,可男人終歸是給了她最真誠的承諾,她是幸運的也是感動的,那件事男人遭了算計本是無心,男人愧疚她是知道的,為了他安心,她並未表示過多看法,一如往常相處,只她最近幾年身子越發的不好了,她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就去了,獨留男人一人。
當知道男人終于有了自己的血脈時,她心里微微刺痛的同時卻也詭異的感到一種解月兌,為著男人終是沒有斷了後代,他對她這般好,她怎麼忍心他無後,在看到眼前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時,對于多年前的意外,最後一絲芥蒂也徹底釋懷了,說來她該感謝那人留下這麼一個孩子,這也都是命。
「這就是鐵樹和翠花吧,來來,好孩子,快坐下,讓我好好瞅瞅」古蘭萍從沉思中醒來,急忙沖還立著的兩人招手,她現在清醒的時間也不多,趁著機會好好看看這個孩子,心里也是欣慰的,她沒有孩子,看著眼前之人,總會不經意想如果她也有了孩子,會不會也似眼前之人一般大,會不會也有這如同復制的刀鋒劍眉。
「公主好,王爺好」苗小翠沒想到眼前的婦人居然能叫上他們的名字,要知道連親爹都不知道他兒子叫啥,可見也是用了一番心的,但看一旁端坐散發冷氣的的楚大王爺,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客套了兩句。
李鐵樹坐下之後,雖看出眼前婦人也是個和善之人,但他本身並不喜多言語,因此不知說什麼的情況下,只是沖人點頭示意了下。
「看你像什麼樣子,還不如你媳婦呢,沒听到夫人問話嗎?」。楚雲飛看著這個除了臉長的像自己,性格卻完全不像自己的年輕男子,尤其還是在心愛女人面前展示的一個多年前本不應該出現的錯誤,心里別扭的同時,看八竿子憋不出一句話來的年輕男子自然不是很順眼。
「楚雲飛,你吃錯藥了,嚇到他們了,你不想吃就出去,沒的叫一桌人受你撒氣,白白糟蹋了好心情」古蘭萍看自家男人對年輕男子並不好,可能是初見的眼緣,也可能是看到眼前之人假想了一番自己不會存在的孩兒,本就看年輕男子順眼的她,听到自家男人這番訓斥,自然心里的母愛就被激發了出來。
「萍兒,你居然為這臭小子訓我,我這不是看他不回你話嘛,你千萬別動怒啊,太醫囑咐過你身子受不住,我不說他就是了」楚雲飛有些委屈,但在女人面前伏低做小慣了,因此妥協道。
「你別理你父親,他就是這樣一個 脾氣,沒人理會自個就好了,快吃菜,我也不曉得你愛吃什麼,隨意叫廚房做的,在這就像在家一樣,別拘束,這些年我身邊也沒個孩子,看到你心里是歡喜的,且全了我有個孩兒的心願,你若喜歡可叫我母親,你若感覺不習慣喚我萍姨也好,這些年你受委屈了,說些你的事情給我听可好?」古蘭萍沒有理會一旁叫屈的男人,各自給李鐵樹和苗小翠夾了一筷菜。
苗小翠沒想到自見面以來一直威風凜凜的王爺,在媳婦面前這麼的,怎麼形容呢,听話乖巧,有點妻奴的模樣,一時還在感嘆,就听見女人溫聲細語的說了這一番肺腑之言,雖不華麗卻勝在滿心誠意,看著女人溫柔地看著李鐵樹的慈母樣子,可見這個沒有孩子的女人是真的很歡喜看到李鐵樹。
李鐵樹感受到女人的真誠,又看到一旁男人臉黑的模樣,自是點了點頭,一時之間幾人相處也還融洽,但通常都是女人問,李鐵樹簡單的回答,時不時穿插一些苗小翠講述的調節氣氛的生活趣事,古蘭萍也是听的津津有味,直到晚飯吃的差不多,古蘭萍面帶倦色,兩人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苗小翠本在屋內談著自己對這個公主的一些感想,李鐵樹也並未多開口,只看著女人饒有興趣的說來說去,時不時遞過去一杯水給女人解渴。
沈括是楚雲飛身邊的老人,一路跟著他走下來,對于自家王爺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的,雖說當年的事情那女人有錯,但李鐵樹的出現給了他一個巨大驚喜,他是最不願王爺無後,只是王爺極其寵愛王妃,自是不肯納妾的,命運無常,好不容易王爺有了一絲血脈,他在一旁看著兩人相處的並不好,似陌生人一般帶著疏離,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來找世子講述一下當年的事情,好讓父子倆和睦相處。
沈括在李鐵樹屋內待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走,講述了些當年的淵源,苗小翠听著也滿是稀罕,原來她那親婆婆還是個沖動之後又後悔的小三。
李鐵樹的親娘原名甄素娘,本是友菊國人,和謝流雲同為孤兒自小被一位神醫撫養長大,甄素娘自小容貌絕美,被眾人寵愛著長大,性子自是有些單純和嬌縱。
少女本就是個容易做夢和沖動的年紀,卻不想她和謝流雲一次出訪古蘭時,被楚雲飛邀請到府上看古蘭萍的身子,在謝流雲治療的過程中,不想一旁跟著的小師妹就這般搭上了自己,看著男人自始至終如一疼愛那個身子柔弱的女人,看他為她笑,為她心疼,更甚者為她偷偷哭,甄素娘的一顆少女心,還沒見過太多的世面,就被這個霸道且專一的男人擄去了。
少女懷春,少女嫉妒,少女也易沖動,趁著一次要和楚雲飛交流病情的機會,偷偷點燃了自己配置的無色無味的迷人香,結果自是甄素娘終于如願,楚雲飛醒後得知女人算計了自己,悔恨地給了自己一刀,同時狠狠扇了女人一個耳光,將謝流雲和甄素娘趕了出來。
甄素娘事後也是後悔的,她不知自己怎麼迷了心竅,公主是那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看著她得知實情後並沒有痛恨自己的平和目光,甄素娘卻仿佛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就這麼平靜的望著她,好像在寬恕一個犯錯的孩子,尤其是男人眼底濃濃的厭惡更是讓甄素娘無地自容。
謝流雲這才知道一直寵愛的小師妹竟然犯了這樣的錯,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訓斥又舍不得,只好帶著人離開了這里,卻不想路上甄素娘自覺無法面對失望的師父和師兄,甩開了謝流雲獨自在一個蕭條的小鎮上行尸走肉的活著,直到知道有了孩子,狠不下心來的她縱容著自己偷偷生下了孩子,卻不想產後身體虛弱,加之醫者不自醫,她知身體虧空,積郁成疾,將孩子托付給一位偶然救了的淳樸農家漢,就帶著後悔和慚愧撒手而還了。
嬰兒被李二牛帶到家中撫養,謝流雲尋過來時甄素娘早已離世,幾經輾轉多年才在白水嶺李家尋到當年那個孩子,謝流雲就這樣在後山中假裝偶遇做了李鐵樹的師父,但李鐵樹實在沒有學醫的天賦,只好教了些拳腳功夫,雖知師妹後悔,但也知她是想讓孩子認祖歸宗,謝流雲身子早年在采藥時受過重創,身子漸漸差了,眼看自己行將就木,這才修書一封給了楚雲飛,將手中多年思考出來的醫治古蘭萍的藥方交了出來,告訴他素娘有個他的兒子,並以綠菩提為交換條件,希望孩子認祖歸宗。
楚雲飛知道謝流雲在友菊的醫術高超,他的藥方自然也是請人看過值得一試,古蘭萍清醒的時辰越來越短,楚雲飛只好同意了,只不過藥引需要用到三國國花中的極少的珍品,古蘭的「幽靈蘭」,墨余的「龍鱗竹」,這兩樣他早已尋到,只不過友菊的「綠菩提」沒有而已。
這才有了一出派沈括前去請人歸來認祖歸宗一說。
苗小翠看沈括走後李鐵樹一直在發呆,還以為李木頭為自己的出身羞愧和難過,本想安慰一番,卻不想男人似知曉她在想什麼,率先開了口。」我對我親生母親並沒有怨恨和感到丟人,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和選擇,起碼她在做選擇那一刻是她自己的意願,有因有果,結果或皆大歡喜,或怨天尤人,只一點我還是感謝母親的,她生下了我,讓我有機會遇到了你,我雖不好評價她對錯,但萍姨是無辜的,去友菊取綠菩提,也是我應該的,就當替她贖罪了,她知道後應該也會安心的「
「想不到我的木頭想的還蠻透徹的,不錯不錯,有慧根」苗小翠看男人是真的心平氣和,感嘆著男人身世和甄素娘下場,同時也為楚雲飛和古蘭萍不平,說來這些事,這些人,怨春心萌動的無知少女吧,最後客死異鄉抑郁而終,其他人又著實無辜,現在看來,誰不可憐呢,世事本無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