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錢玉寧做的是梗米稀粥加包子,這已經是難得的好吃食了,錢玉寧想著他是富貴人家應該吃不慣粗玉米饃饃,這才買了幾斤精細的白面來特地做的。可是,好像還是不太合他的胃口。見他只把包子的肉餡兒咬來吃了,把包子皮扔在桌子上,稀粥也是隨意喝了兩口,錢玉寧有些心疼糧食,可又不敢對他說教一番,畢竟買食物的錢可是人家出的。默默收拾好碗筷,錢玉寧把扔在桌子上的包子皮撿起來放進碗里,和他沒有喝完的稀粥一起放起來。那人看見了,沒有說什麼,自顧自的躺在床上睡覺。錢玉寧白日里都是珍惜時間,除了吃飯洗衣服,就是抓緊時間,乘著天光好時,多繡些東西,現在不愁吃喝,做起來更是賣力了。她幾乎從來不開口說話,他時時看見她便是埋頭繡花兒,除了吃飯的時間,她也幾乎不大走動,總那樣靜靜地坐著,有時候眼楮實在是累了,會閉起眼楮來稍][].[].[]微歇一下,不過也不是很久。
看她這麼拼命,有一天他終于忍不住問她︰「這個,一方手絹兒能賣多少錢?」他指著她正在繡的一塊鴛鴦戲水的錦帕問道。
「兩文錢。」她抬起頭來,細聲細氣的回答,眼楮眨巴眨巴。錢玉寧大概是眼楮太累了,盯著刺繡太久,猛的抬起頭來變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忍不住眨巴眨巴。可這落在某人眼里,那就跟觸電了一樣。乖乖,錢玉寧本就長得秀美,前段時間遭了罪,瘦了下來,這幾日吃的好喝得好便很快就養回來了,一張小臉透亮瑩潤,白的發光,她眉毛彎彎,眼楮大大,鼻子嬌俏,小嘴粉紅,這對著一個男人眨眼,無異于是拋媚眼,說不出的嬌媚迷人。
「那賣給我吧!」某人僵硬著身子,黑著臉硬邦邦的說道。其實他是有些惱怒,自己家中嬌妻美妾如雲朵般,要多少有多少,怎麼都沒什麼感覺,偏偏這時候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對一個寡婦有感覺。不妙啊!這感覺,大大的不妙。他想用自己堅定的意志力阻止自己胡思亂想,但是嘴巴里卻說出這句話來。
「好啊!你喜歡就拿去吧,不要錢,這馬上就繡完了,今天就能繡完,等我繡完了給你。」錢玉寧不明所以,傻傻的回答道。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上的手絹兒,以為他很喜歡,是想買回去送與自家娘子,心想,我吃喝了你這麼多天,哪好意思要你的錢,索性送與你得了,也做個順水人情。
那人還是黑著臉,什麼都沒說,上前來一把抓過錢玉寧手上還沒有繡完的鴛鴦戲水手絹兒就揣在懷里去了院子里。到了院子里也沒干什麼,就是對著院子里哪顆老梧桐樹站了兩個時辰。對于某人的這種土匪行為,錢玉寧雖說有些驚訝,但她又不敢去過問,也不敢去打擾他練功。因為她以為他在梧桐樹下站兩個時辰一動不動是練功。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那人突然問道︰「對了,你叫什麼來著?,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呃?」錢玉寧語塞,好像女人的名字是不該隨意告訴別人吧。
見錢玉寧猶豫,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說道︰「沒什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總的知道你的名字是吧,以後也好報恩啊!」
「報恩」錢玉寧腦子里突然出現兩個字,妞妞,他能幫我找到妞妞嗎?她按下心中的狂喜,試探性問道︰「那你去過京城嗎?」。
「京城?」那人挑了挑眉,「我就是京城人氏啊!你沒听出我的口音嗎?」。
錢玉寧臉紅了,她的確听不出來京城口音,因為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江寧去過外面的地方,更不要說去京城了。
「對了,你問京城,難道你想去京城嗎?」。那人問道。
「是啊!我要去京城找我女兒。」錢玉寧神情突然悲傷起來。
「女兒?你女兒怎麼會在京城?」那人驚訝了。
于是,錢玉寧只好把自己的遭遇和他慢慢講來。
待錢玉寧講完,那人突然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錢玉寧。」錢玉寧很順口的說完,才發現自己居然對一個陌生男人講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臉紅了。
「我叫崔書言。」那人說,「你家女兒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有什麼特征?」
「我女兒馬上就要滿一歲了,現在十個月大,他們抱走她時,她才三個月,還沒有長牙。我女兒小名妞妞,大名魏瑩雪,她的右手手心有一顆紅痣。長得特別漂亮。」
「哦!兩三個月的小孩子也能長得特別漂亮嗎?」。那個叫做崔書言的人很可惡的講。
「嗯,真的她特別好看特別乖。」錢玉寧抬起帶淚的雙眼,紅著眼圈和鼻子認真的對面前的男子說道。這次他沒有再反駁,似乎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自從這次談話之後,崔書言總不由自主的用目光去搜尋那個叫做錢玉寧的女人的身影,沒看見她時心情煩躁,完全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氣定神閑起來,一旦看見了她,不管她是在做什麼,都覺得好美,真是坐也美,站也美,走路時美,繡花時美,就連做飯時也很美。
不行,崔書言覺得自己是不是吃錯了藥,或是中了魔,」這是個寡婦。」他告訴自己,可誰知他的內心說「那又怎樣?」「她已經生養過一個小女圭女圭了。」崔書言繼續對自己講,「那又怎樣?」他的內心對他說。「她沒有大家閨秀的禮儀和良好的教養。」崔書言感覺這一點對于自己來說,完全無壓力,果然,他的內心又對自己說「那又能怎麼樣呢?」是啊!喜歡就好,善良便好,合得來便好,何必在乎那麼多?崔書言同志,大膽去愛吧!
于是,名字叫做崔書言的那個人便莫名其妙對錢玉寧好起來,說話時輕言細語,微笑時如清風朗月,既不準錢玉寧每天不停的繡東西,讓她多休息,也不準她吃飯只吃一點點,說要多吃點。這番作為,連續了好幾天,錢玉寧就算天性遲鈍,可畢竟是已婚過的婦人,一個大男人整天對自己這樣那樣的叮囑又每天眼楮盯著自己臉上身上不帶停歇的,這股壓力讓她覺得很沉重。當然,有人喜歡自己,為自己著想,有人在乎的這種感覺是很好,可是,想起魏明遠,錢玉寧不由得黯然失神,曾幾何時,夫君也對自己這樣的輕愛蜜憐過。自己的未來如何,對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錢玉寧來說無法去想,便從來沒有去想過,這時,崔書言的出現偏偏又讓錢玉寧想到了未來這個詞。也許,或許,難道,他就是自己值得托付終身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