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錢玉寧隨著一個叫鐵頭的管事之類的人來到一座宅子面前,只見此宅子大門口牌匾上寫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綠柳別院」。門口兩邊各有一個威武的石頭大獅子矗立不動,鐵管事上前叩了門,出來兩個下人打扮的青衣小廝,看見鐵管事趕緊彎腰問好,鐵管事也不和他們客氣,大搖大擺的進去了,錢玉寧一行人在後面跟著。
鐵管事把錢玉寧帶到一處偏廳,馬上有丫鬟奉上茶水來,一個管事裝束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大家都叫他莫管事,他中等身材,身高六尺,面皮白胖,兩只小眼楮十分有神。莫管事進來便向鐵管事拱手道︰「鐵兄弟,好久不見。」鐵管事也拱手道︰「莫管事客氣。」鐵管事側手引見錢玉寧給莫管事,道︰「這位是小侯爺新納的姨娘,一路從永州來,舟車勞頓,麻煩莫管事好好安頓,再派奴婢好生伺候著。」
鐵管事此言一出,言驚眾人,錢玉寧突然知道自己居然只是一位姨娘,而且是小侯爺的新姨娘,臉色刷的就蒼白了起來,呆呆的坐著沒有任何動作,似乎被打擊的不輕。可她身邊的人就不一樣了,當听見小侯爺三個字時,跟在她身邊一路從永州而來的兩位嬤嬤和小丫鬟們都精神一振,小侯爺,這三個字簡直比金元寶還值錢,自己可總算是找到好主子了。而莫管事也吃驚不小,不過他畢竟老成,面上沒有任何異樣,只是拱手向座位上的錢玉寧隨意意思了兩下︰「在下莫簡,見過姨娘。」算是打過了招呼。
隨後,莫管事送鐵管事出了門,回來後,吩咐下面叫兩名丫頭去錢姨娘跟前伺候。兩名丫鬟是莫管事的心月復,听見莫管事吩咐,心知肚明,這是要模一模這位新姨娘的底。
錢玉寧一行人隨著秋霜秋露兩位丫鬟來到了一個院子,只見院子門口的橫匾上書有「寫意居」幾個大字,秋霜秋霞把錢玉寧引進寫意居坐定過後,便雙雙跪到地上,磕頭道︰「奴婢秋霜,奴婢秋露,見過姨娘。」
這一下子把錢玉寧都看呆了,她從來都沒有被人跪過,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好在身邊的兩位嬤嬤是在大宅院子里呆過的,反應機敏,趕緊一人一個把地上的秋霜秋露扶了起來,其中一人姓劉,劉嬤嬤說道︰「兩位姑娘快起來,地上怪涼的。」秋霜秋露也就順勢起了身,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劉嬤嬤細細看去,秋霜秋露兩人雖說是丫頭,可做的打扮卻是富貴得很,頭上插的是黃金抓菊迎蝶頭飾,配以純銀瓖珍珠耳環,手上兩只純色鎦金雕菊花手鐲,身上穿的是天藍色綢棉里襯,寶藍色繡金絲菊夾襖。如此打扮,竟是比平常人家的小姐還要精細幾分,加上兩人生的貌美,氣色紅潤,這樣一來,倒把今兒的主角錢玉寧給比了下去。錢玉寧因從前家貧,不曾打扮,後來嫁了人也是做清淡裝扮,即使現在跟了崔書言,他送了幾匣子的金銀首飾,可她戴不慣,索性只挑撿了兩三樣素淨的戴上。丫鬟竟比主人還要氣派,兩位嬤嬤深感不安,她們是崔書言買回來指明了要伺候錢姨娘的,兩位心知肚明,錢姨娘的將來就是她們二人的將來,如果錢姨娘沒有將來,那她們也就永遠也不會有將來了。另一位嬤嬤姓孫,孫嬤嬤上前來,從袖子里掏出兩角碎銀子塞在秋霜秋露的手里,臉上堆起笑來,道︰「二位姑娘辛苦了,這便回去休息吧!這兒有咱們伺候著。」
听完孫嬤嬤一席話,秋霜秋露相視一笑,把手里的銀子又塞回孫嬤嬤手里,道︰「嬤嬤言重了,奴婢就是專程來伺候姨娘的,按府里的規矩,從今兒起,咱們兩人便是姨娘房里的大丫鬟了,以後一同當差,還要嬤嬤多多提攜才是。」孫嬤嬤一只手里握著一角碎銀子,真是不拿也不是,拿也不是,一張老臉都漲得通紅。劉嬤嬤見狀趕緊過去把孫嬤嬤拉開,臉上笑道︰「二位姑娘,請問咱們姨娘的午膳如何整治?姨娘有些累了,想早些用了午膳稍作休息。」秋霜秋露听了此這話,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頗為得意,兩人隨意朝錢玉寧做了一個蹲禮,道︰「如此,姨娘請先稍後,奴婢們這就去安排午膳去。」
劉嬤嬤在門口看了許久,確定兩人是走遠了,這才回來,在屋子里向孫嬤嬤抱怨道︰「姐姐你剛剛怎的如此糊涂,她們兩人擺明了是來作弄咱們的,你還把那銀子拿出手來,你以為這是永州啊?看看人家那身打扮,人家會瞧得起你那幾個碎銀子?」
孫嬤嬤委屈極了︰「誰知道這兩個賤蹄子竟如此歹毒,當眾羞辱與我,待我改天捉住了她們的把柄,一頓好打。」劉嬤嬤听她如是說來,頭都大了。原來孫嬤嬤原來在永州一戶富貴人家當差,是專管刑罰的,凡是大大小小的奴婢犯了錯,主人都交與她來懲罰,後來因主人家的公子犯了事,主人家變賣家財和僕人,得來的銀錢終于救得兒子一命。孫嬤嬤到了人牙子手里就和劉嬤嬤一起被前來為錢玉寧挑選丫鬟的崔書言給看上了,買了下來專門伺候錢玉寧。
劉嬤嬤打斷孫嬤嬤道︰「你這張臭嘴,快別說了,如此不知好歹,總有一天為自己招來禍事,連累了姨娘。姨娘和小侯爺待我兩恩重如山,我們只管好好伺候便是,往後此等語言切不可再說出口。」
劉嬤嬤如是說,孫嬤嬤只好閉嘴,只一個人在哪里生悶氣。劉嬤嬤站在錢玉寧旁邊把四個丫鬟叫到跟前來,道︰「你們幾個都是姨娘的人,一路從江寧到永州,從永州過來京城,姨娘有沒有虧待過你們?」
四個丫鬟均道︰「沒有,姨娘待咱們幾個都好。」
其中一個嘴快的丫頭道︰「咱們姨娘人好,心也好。」
劉嬤嬤見狀笑眯眯的點頭稱是︰「不錯,從今以後,姨娘便是咱們六個人的天,她好,咱們自然樣樣都好,小香,你最機靈,從今兒起,你便和我一起貼身跟著姨娘吧。小圓負責飯食和衛生,小蘭負責管理衣服鞋襪,小雙負責管理金銀首飾。孫嬤嬤負責咱們院子的安全。」
安排完了這些,劉嬤嬤就叫丫鬟們去收拾行李,自己則扶起錢玉寧去了臥房,孫嬤嬤跟在兩人後面。
到了房里,劉嬤嬤把錢玉寧扶上床塌,讓她平躺著,見她一副沒有生氣的樣子,不由擔憂起來「姨娘,你這是怎麼了?莫非哪里不舒服?」
錢玉寧平躺在床上,側過頭來盯著劉嬤嬤道︰「嬤嬤,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做別人的小妾。」
當日身在江寧城,錢玉寧的事劉嬤嬤多少也知道一些,在她看來,這錢玉寧真是好運,一朝鯉魚躍入龍塘,這做了小侯爺的妾室,還愁沒有榮華富貴嗎?多少好人家的女兒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到了錢玉寧這兒,竟像是及不情願的樣子,這讓劉嬤嬤無法理解,但她也不敢把話說重了,怕傷了姨娘,只得撿其他的說︰「姨娘不必擔憂,你委身小侯爺做妾,行的乃是良妾之禮,只用給正妻行禮,一般的妾室和你是沒法比的,她們見了你也得矮你一頭,你也不必同她們伏低做小,從此以後只管好好伺候小侯爺,待他日誕下一兒半女,便算是得了一輩子的福氣,將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見錢玉寧還是不為所動,劉嬤嬤又道︰「家中老夫人年事已高,常有病痛,所說小侯爺幫著延請了名醫,可花費頗多,姨娘的娘家哥哥和弟弟因年前老爺去世的事,想來也沒有什麼體己,這些姨娘有沒有想過?要如何打算?」
劉嬤嬤繼續道︰「我看小侯爺對姨娘非常之寵愛,想來必是及喜歡姨娘的,如若姨娘能拴住小侯爺的心,以後大可以把娘家哥哥和弟弟還有老夫人一起接來京城,也好有個照應。」
劉嬤嬤說話時一直盯著錢玉寧,看她有一絲松動,可還是沒有做聲,于是再接再厲道︰「姨娘如果不想跟小侯爺,大可以再回江寧城去,只是,我看那縣令大人好像對你家頗有微詞,不知到時候會不會公報私仇啊!況且,老爺的事,如此蹊蹺,姨娘難道就不想弄個清楚明白嗎?」。
劉嬤嬤好一張巧嘴,這最後一句話,可算是點住了錢玉寧的死穴,她一直都不信自己的父親是意外死亡,可惜她只是一個弱質女流,哪里能有與官府對抗的能力,現在不同了,自己跟了小侯爺,雖說只是一個小妾,可,說不定,也許,錢玉寧心中千回百轉,腦子里一會兒出現父親母親的臉,一會兒又出現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的,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和女兒的爹爹魏明遠來。最終,她想起了那個一臉俊朗的男子,他,竟然是小侯爺,自己當時只道他是個富貴公子,沒想到來頭竟這樣大,自己早該想到的,他的隨身之物和衣飾還有一舉一動,莫不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優雅和貴氣,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還有一股霸道的味道,其實,自己大概也是喜歡他的吧。罷了罷了,做小妾就小妾吧,錢玉寧心想,無論如何,現在看起來是沒有退路了,也許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如今良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實,錢玉寧剛才氣悶,只因為小妾的身份,一個女人是不會離開一個對她好的男人的。而且,錢玉寧輕輕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從永州一路上來,兩個多月了,第一個月她的月信很準時,可是這第二個月都過去了五天了,月信還是遲遲不來,一路上大家忙著趕路,沒有醫生,她又不敢肯定是懷上了,也許,是太勞累了所致,她心想。
劉嬤嬤見錢玉寧神色變幻,最終平和下來,便知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她一雙利眼,見錢玉寧手撫小月復,臉上一副溫柔模樣,心中有數,但又不說破,只心下暗叫一聲好,看來,從此,又可以住在京城了。劉嬤嬤給錢玉寧蓋上被子,見錢玉寧睡了過去,便吩咐孫嬤嬤守著,自己出去指揮小丫頭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