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後一天,悶熱得不像話,已經幾天沒有下雨了,又干又燥,花園子里的柳葉兒被曬得焦了一樣卷起來,往日里開得一簇一簇又香又好看的梔子花也焉焉兒的,沒了精神。
錢玉寧正在屋里睡午覺,就算鋪上了涼席還是覺得火烤般,汗水不斷的冒出來,小滿在床邊坐著不停的給她扇著扇子,床頭上掛著的一串白玉蘭也沒了早晨才摘下來時的那股水靈勁兒,花瓣一片一片軟了下去,聞著也不香了。
錢玉寧迷迷糊糊睡了一下,感覺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睡眠狀態,心里煩躁得很,頭又開始痛起來。
「姨娘,姨娘!」外面傳來劉嬤嬤的聲音,小滿過去開門,劉嬤嬤進來後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眼楮對著錢玉寧刻意擠弄了兩下,嘴里說道︰「姨娘,來了。」
錢玉寧一看她進來的樣子就估模著是,這會兒一骨碌爬起&}.{}來,劉嬤嬤上前來幫著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妝台前,立春上前來為她梳頭,她開口問道︰「在哪里?」
劉嬤嬤說道︰「馬上要回來了,奴婢和孫嬤嬤這些日子一直驚醒著,今兒大家都午睡了,我和孫嬤嬤正打算也睡一下,沒想到就看見她開了門悄悄的出去了。我們一直在她身後跟著,一直跟到了梅園的西牆角,看見那兒有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在等著,隔太遠,看不太清楚是誰,不過看樣子好像是晨曦閣的丫鬟春秀。奴婢叫孫嬤嬤小心些,躲在暗處看著,自己就先回來了。」
「好。」錢玉寧看著鏡子里梳好了的盤雲髻,自己伸手在首飾盒子里拿出一支鳳凰餃珠金簪來簪在發髻上,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走到院門邊上一看,這門果然是虛掩著的,錢玉寧叫小滿搬來一把藤椅,自己坐在離院門邊不遠的那顆桂花樹下,劉嬤嬤去端來茶水後,侍立一旁,小滿依舊是在她身邊打著扇子。
錢玉寧又叫來了冬雪,也立在一邊,冬雪問怎麼了,劉嬤嬤說︰「問那麼多做什麼,你就只管在這兒站著吧。」于是冬雪不敢再問,乖乖的站在一旁,抽了個空當向小滿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小滿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這樣,錢玉寧慢慢兒喝著茶,等著,她心中其實也有些慌亂的,只是要在奴才們面前穩著,就算心里再沒底,也不能表現出來。
說實話,她也不想懷疑誰的,但是香墨的事發生過後,她不得不防,為了這一院子人的安全,為了自己和兩個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確定在自己身邊的人個個都是可靠的。
叫兩位嬤嬤觀察了這麼久,本以為沒事兒了,不想,還是有一個,夏盈啊夏盈,若是你做了背主的事兒,叫我怎麼能容你?
還有朱蓉,本來以為自己和她兩井水不犯河水,不想她真的要對自己下手,看來,不能一味的忍讓了,若是自己再像往常一樣蠢笨下去,兩個孩子還那麼小,錢玉寧簡直不敢再想象下去,若是自己有個萬一,兩個孩子會怎麼樣!
思慮間,門上有動靜了,錢玉寧的眼楮一下子看了過去,吱呀一聲,門開了,夏盈一下子閃身入內,剛想轉過身去關門,又覺得不對,看著一旁桂花樹下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姨娘,她一下子有些慌了,直覺讓她轉身想再打開門出去,不料門自己開了,孫嬤嬤從門外進來,一下子轉過身拴上了門。
拴上門,孫嬤嬤轉過身來用背抵靠在門板上,笑著問道︰「夏盈姑娘,這是要想去哪兒啊?」
「夏盈,過來。」坐在桂花樹下的錢玉寧抬起一只手來,手上的冰絲藍錦滑落至手肘處,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兩個碧綠的玉鐲子襯著她一臉的笑容,十分好看。
「姨娘!?」夏盈遲疑的慢慢挪了過去,行禮討好道︰「今兒天熱,姨娘怎麼大中午的還出來了,小心曬著了。」一邊拿過小滿手上正在給錢玉寧扇著風的扇子殷勤的給她扇了起來。
錢玉寧看著她,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的對她說道︰「是啊,今兒天真熱,不知道夏盈姑娘你出去那麼久是去干什麼呢?可別熱著了,這細皮女敕肉的,若是給這大太陽曬傷了可怎麼好!」
夏盈臉色刷的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手上的扇子沒拿穩,「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她一下子跪下去,說道︰「姨娘,奴婢,奴婢是看今兒天熱,想去大廚房給姨娘端一碗冰鎮蓮子羹回來的,可是去遲了,大廚房說沒有了。姨娘,奴婢明兒一定給你端回來。」她抬起臉來,一雙眼楮望著錢玉寧,祈求的說道。
錢玉寧忽然站起來,對著劉孫二位嬤嬤和一旁的小滿和冬雪道︰「將夏盈給我綁起來,搜身。」她不想再和她再玩文字游戲了,現在她就要知道她有沒有背叛自己。
劉孫二位嬤嬤早有準備兩人合力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下子撲上去把正跪在地上的夏盈死死按住,朝著還在發呆的冬雪喊道︰「還傻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拿繩子。」
冬雪有些害怕,又有些遲疑,一時半會兒的競愣住了,眼看夏盈掙扎起來,兩位嬤嬤快按壓不住了,錢玉寧上去對著她的臉上就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四個巴掌狠狠的甩上去,打得她一下子暈頭轉向,不敢再掙扎,轉而大聲喊叫哭了起來,錢玉寧用手揪起她的一錯頭發,對一旁的小滿厲聲喝道︰「小滿,快去拿繩子來。」小滿如夢初醒,打了一個激靈,馬上轉身跑進了屋里去,不一會兒拿了一條粗麻繩出來。
幾個人一起合力將夏盈綁了起來,錢玉寧見終于將她制住了,這才放心的坐下,對著劉孫二位嬤嬤吩咐道︰「給我搜。」
兩位嬤嬤在夏盈身上一陣翻找,不一會兒找出了兩包東西,還有三錠一兩的金元寶,一支金簪,一對翡翠鐲子。
錢玉寧馬上命劉嬤嬤將兩個布包著的東西打開看看,劉嬤嬤小心地打開,一看,還有一層,再打開,才看見里面全是黑色的粉末,她小心翼翼的拿過來,錢玉寧聞了一下,是藥的味道。
「哼!」錢玉寧將金簪和翡翠鐲子拿在手上看了看,又遞到夏盈眼前去問道︰「夏盈姑娘,這是什麼呀?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本事,看來是長進了,知道存嫁妝了。」
夏盈這會兒不叫了,一張白女敕的臉上頂著四個紅紅的巴掌印,嘴里說道︰「這,這是奴婢在路上撿的,本想回來就交給姨娘的,沒想到還沒有來得及交給姨娘就被姨娘發現了。」
錢玉寧笑道︰「夏盈姑娘好運氣,府里這麼多奴才,競叫你一個人白撿了這麼多好東西,那這又是什麼呢?」錢玉寧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孫嬤嬤拿著,自己伸手拿過劉嬤嬤手里的兩包藥粉和三錠金元寶遞到她跟前問道。
夏盈慘白著臉低下頭,小聲的說道︰「這些都是撿來的,姨娘你相信我,現在姨娘既然搜去了,就算奴婢上交了,請姨娘放了奴婢吧!」
「放了你。」錢玉寧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來,用眼楮逼視著她道︰「快說,這藥粉是什麼?是誰叫你這麼做的?」
夏盈撇開了自己的眼楮,看向一邊去,嘴里苦苦哀求著︰「姨娘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些都是奴婢撿來的,又怎麼會知道里面是什麼呢!」
錢玉寧看了看手上的藥粉,一狠心,說道︰「不說是吧,好,好,好,劉嬤嬤,給我拿一碗水來,將這包藥粉給她灌下去。」
「啊!不要,姨娘不要啊!奴婢不吃的,不要啊!姨娘,奴婢求您了。」夏盈驚恐的尖叫起來,看著她手上的藥粉,樣子怕極了。
她這樣反應,錢玉寧的心更是擰緊了,這藥粉一定很毒,不然夏盈怎麼會這麼怕呢!她緊緊的抿著嘴巴,心里升起一種狂亂的想法,想馬上跑去晨曦閣,把這包藥粉灌進朱蓉那賤婦嘴里,竟敢想害自己和孩子,還買通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
劉嬤嬤很快端了水來,錢玉寧冷著臉讓她把一包藥粉倒了一半進去,然後吩咐小滿去後面小花園里抓一只兔子來,這養的幾只兔子本來是為了逗兩個孩子的,現在只能先捉一只來殺雞儆猴了。
小滿很快抓來一只兩斤左右的長耳朵白毛兔子,錢玉寧讓劉嬤嬤將碗里加了藥粉的水給兔子灌下去,沒一會兒,兔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起來,口里的白沫吐著吐著也變成了獻血,幾分鐘後,兔子終于不再動一下,死了。
錢玉寧抬起頭來看著夏盈道︰「你說不說,你說就給你灌下去。」
夏盈早在兔子倒地抽搐時,就已經嚇癱了,她現在睡在地上兩眼是淚的看著錢玉寧道︰「姨娘我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說!」錢玉寧一聲怒吼。
夏盈身子一哆嗦,哭著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二夫人身邊的春秀給我的,說,說讓我將藥粉下在香書姨娘和銀兒的飯食里,每天一指甲蓋就可以了。姨娘,奴婢可沒有想過要害你呀!奴婢這是受了春秀的挑撥,鬼迷了心竅,又想著香書姨娘反正已經是那樣兒了,在我們碧翠園也只會拖累姨娘,所以才答應的。若是她讓我害姨娘,奴婢就算是死了也不願意的,姨娘,饒了奴婢吧,奴婢沒有想過要害你啊,饒了奴婢吧!」夏盈一個勁兒的說著饒了她,嚇得尿都出來了,只看見她的的裙子上一片濕痕,炎熱的天氣里,一股刺鼻的尿騷味兒濃濃的充斥在空氣里。
錢玉寧怒道︰「好一個忠僕,原來我競不知道,你原是這麼為我著想的,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的不殺之恩了。」
這時,突然眾人眼前閃出一個黑衣黑面的人,沖上前來對著地上的夏盈踢了兩腳,然後蹲子去專往她的臉上扇巴掌,又打又罵︰「臭****,臭丫頭,你這個賤人,想害我,不得好死的東西,要下十八層地獄,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原來這沖出來的人正是香書,她听見院子里有動靜,就依在門邊看熱鬧,但不出來,她自從住進來碧翠園後就沒有出過房門半步,她是不出房門的,大概因為臉上被燒毀了的緣故,這一下子沖出來是因為听到了夏盈的說話,才忍不住沖了出來的。
她狠狠的打著夏盈漂亮的臉蛋,幾乎快把她的皮肉都打爛了,但猶不解氣,竟然開始用手上的指甲抓撓起來,只見她用她那怪異的聲音冷笑著,慢慢一下一下的在夏盈臉上從額頭抓下去,不一會兒,夏盈的整個臉上就面目全非了,一條一條的血印子,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加上剛才被打得腫起來老高,這會兒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而夏盈,也痛的暈厥了過去,香書見她暈了,這才起身來,又朝暈過去的夏盈身上狠狠踢了兩腳,轉過身來,看著臉色也同樣不好看的錢玉寧陰測測的說道︰「看見沒有,還不快查一查,這幾個丫頭有沒有事兒,若是像這樣背主的賤婢,馬上拖出來打死也就算了,免得連累了我。」她頂著一張燒得像鬼一樣的臉,抬起手來指了指旁邊像木頭樁子一樣站著傻了的小滿和冬雪說道。
說完後香書就木然的往回走去了,兩只手上滿手是血,十個指甲里都嵌著夏盈臉上的皮肉,配合著她厲鬼一般的面容和神情,看起來極為恐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