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下第一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的人是武林盟主之子,司徒鏡。
他的突然造訪,著實讓很多人為之意外,當然,除了段傾城。司徒鏡前些年一直身在異域修習武藝,連當今盟主都甚少提及這個兒子,可他最近卻突然悄悄回到帝都城來,並且又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今日突然來到天下第一莊,著實讓一些不知情的人感到驚訝。
段傾城接到侍從的稟報,卻並未前去相迎,而只是在第一堂中等候。她雖與司徒鏡一起長大,但對于這個異姓兄長,卻向來沒有太多的好感。或許是她自己性子孤僻,不願與人來往的關系,又或許是她覺得司徒鏡這個人,遠比表面看起來更加危險。
在僕人的引領下,司徒鏡來到了第一堂。他身著一襲青衫,長發玉冠輕扣,手執一柄折扇,再加上一幅清俊的面相,倒是更顯一分儒雅之風來。
~
「見過兄長。」段傾城見他進來,客氣的上前去見禮。
看她如此禮貌,司徒鏡卻笑得有些為難,「傾城見了為兄總是這麼見外,讓為兄甚是傷心……」
「兄長說笑了,尊敬兄長實乃天經地義,還請兄長莫要見怪。」段傾城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司徒鏡入座。
「為兄明白你的脾性,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司徒鏡坐下後,臉上露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表情。
「不知兄長今日的來意是什麼?」她無視司徒鏡話里的無奈,一開口就直奔主題而去,問了大家心里都很明了的問題。
司徒鏡嘆了口氣,他說:「為兄都來了這里,憑你的聰穎,又豈會不知緣由……」
「也是。」她點頭,也不再說什麼場面話,直接說道︰「那兄長可是來替義父傳達指示的?」
司徒鏡頷首,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盞,沒有一點兒慌忙的意思。
「你且先告訴為兄,從天機樓得來的答案,到底是什麼……」他問。
段傾城神色又變得凝重了些,俗話說來者不善,她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既然她早已決定去留,那也不需要再欲蓋彌彰,因為根本沒人能阻止得了她。
「明月宮。」她平靜的吐三個字,「這就是我從天機樓得來的答案。」
司徒鏡拿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顫,「怎麼會是明月宮?」
他顯然有些無法相信,但事實往往就能是這麼讓人無法相信。可那明月宮是個什麼地方,段傾城三年前就在明月宮吃了敗仗,難道要讓她再闖一次?
震驚之余,他放下茶盞看向她,「這麼說你已經打算好了?」
「沒錯。」段傾城點頭,絲毫不掩飾她的決心。
「父親是斷然不會同意的,你該知道,三年前的損失絕不可能再重復一次!」
「我知道。」段傾城冷漠的勾了勾唇角,「但這一次,有我一人便足夠了。」
「胡鬧!」司徒鏡拍桌而起,臉上的表情極為凝重,「你該知道明月宮是個什麼地方,那是魔窟!你一個人去送死嗎?」。
段傾城微微錯愕,她沒想到司徒鏡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大,是于純粹的關心,還是礙于其他方面的利益,一時之間倒讓她有些難以捉模。
「好好謀劃一番,總會有辦法的……」她臉上的神情依舊冷淡,看不有任何不妥。
見她如此冷靜,司徒鏡也漸漸恢復了平靜,「父親的意思,是想讓你親自去見他……」
「兄長是知道的,我見不見義父,結果都是一樣。」她說。
「我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所以見不見他,由你自己決定。」司徒鏡無奈的坐下,也沒打算繼續勸說她,從小只要是她決定的事情,便沒有人能左右得了。
「多謝兄長體諒。」段傾城平靜的跟司徒鏡道了句謝,無論這人的關懷是真是假,她總不能先失禮于人。
「還有一件事……」
「喂,你們莊主在哪兒?」
司徒鏡話還沒口,便被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打斷了,因為聲音有些大,正好打斷了他想問下去的話。
他向門外看去,那個聲音的主人正好也進了屋,此人乍一看上去甚是怪異,就是一個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乞丐。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在這兒……」沈玉走向段傾城,一副我終于找到你的口氣,完全沒在意當場還有沒有其他人。
司徒鏡疑惑的看了看段傾城,「不知這位是?」
「他……」段傾城面露尷尬,「他只是我新招攬的屬下,不懂得禮數涵養,還請兄長別見怪。」
她回答的同時,還不忘瞪沈玉一眼,只這一眼,空氣中便莫名的驚起一絲殺戾之氣。
沈玉莫名其妙的愣住了,被她那一瞪,他只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霎時間間覺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對。
「我好像進來的不是時候哈,多有打擾實在抱歉,你們慢慢聊,慢慢聊,我先告辭了……」他嘻笑著說完,像一陣風似的就溜了大門。
司徒鏡被此人怪異的行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是片刻疑惑,隨即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看向段傾城,笑道:「真是一個有趣之人,看來傾城這天下第一,以後不會覺得無趣了。」
「兄長又說笑了,是我管教無方,失禮了。」段傾城無言以對,她也被剛才半路殺的沈玉弄懵了,只好虛心致歉。
對于這個奇怪的沈玉,以及他那經常不請自來的性情,段傾城只覺得很是頭疼。此人是送也送不走,請也請不動,若不是他對自己也算有恩,她是萬萬不敢將來歷不明的人留下的。
在傳達完司徒雲天的指示後,司徒鏡也沒多作停留,午時之前便來走了第一堂,準備即刻回程。
剛行至門庭處,卻正好踫見外歸來的顧秋禪,一襲素色衣裙,一把青鋒長劍在手,顏如珠玉,清冽之氣竟比以往更甚。
「秋禪,許久不見了……」他喚住了她。
顧秋禪抬起頭,在看清了來人的身份後,略顯驚慌的施禮道:「參見少主。」
「許久未見,你我之間好歹也曾主僕一場,如今怎麼也變得這般生份了?」司徒鏡面上露閃過一絲無奈,還有些許怪異的情愫。
顧秋禪低著頭,眼底滿是不知所措,「屬下並不知少主會來,請少主恕罪……」
他眉峰一挑,不悅道︰「你就這麼怕見到我?」
「屬下不敢。」她一驚,卻將頭埋得更低了。
司徒鏡看著面前那個誠惶誠恐的女子,眸色有了一絲異動,沒想到幾年不見,她居然學會躲避他了。當年若不是父親對傾城極力看重,他又怎會輕易將自己的屬下拱手讓給了天下第一莊……
「算了。」他搖頭作罷,「我們兩個,來日方長。」
「恭送少主……」顧秋禪從始至終都低著頭,直到司徒鏡走了很遠後,她才敢直起身來,原本漠然清麗的臉上,早已不復往日的冷靜與漠然,心中的慌亂無措之感猶在。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害怕,這十幾年里,無論面對多少刀槍劍雨,都沒見過她皺一下眉頭,可唯獨這個人,成了唯一能令她恐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