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大漠,殘陽如血,怒馬策嘯西風。
沒有人願意在這片地獄荒漠里多停一刻,因為多停一刻,便會更接近地獄一分,他們也不例外。段傾城與沈玉兩人在大漠中趕了三天的路程,趁著天色再次沉寂之前,終于抵達西風客棧。
駝鈴聲驟停,衣袂隨風。將兩匹駱駝交由伙計照管後,兩人便相繼進了客棧,剛一踏進大門,迎面而來的便是賓朋滿座的喧囂之音。
西風客棧的生意還是一如往常的好,來往的商隊總能在天黑之前趕到此處歇息修整,以解旅途勞頓之傷。樓下大堂里,更是聚集著來路各不相同的人,有普通商隊,有江湖混混,有刀客,以及一些語言不通的異域蠻邦……
黑道與白道摻雜其中,這小小的西風客棧,之所以在江湖上小有些名頭,便是因為此地最是魚龍混雜,堪比一處復雜難辨的小江湖。
自兩人一踏進門,大堂里的喧囂聲瞬息收斂不少,所有人都轉頭盯著這兩個衣冠齊整且氣質上乘的年輕人。大部分人眼中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危險氣息,就如見了獵物的野獸,兵器默然的伏在桌旁,像是隨時都會鞘一般。
這些自詡猖狂的江湖人,隨時隨地都在宣揚著自己的權威,卻又大多是些欺軟怕硬的無膽鼠輩,除卻幾個低調的高手,其余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段傾城冷眼瞥過那些人,眸中閃過一絲厭惡,卻並未有任何動作。沈玉只是覺得氛圍不對勁,便默默掃了眾人一眼,又轉頭看看身旁不動聲色的段傾城,然後悻悻一笑。
這是什麼情況?想當初他走進西風客棧時,可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怎麼她才往這一站就如此有魄力?果然是她殺氣太重了嗎……
「你個小兔崽子,怎麼又跑老娘這兒來了?老娘今天可沒房給你睡!」人還未至,清洌的罵聲倒是從樓上傳了下來,听得沈玉眉頭一皺。
「我說三娘,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我又不會白住你的……」沈玉委屈得向風三娘喊道。
「哼,說得倒輕巧!你小子白吃白住老娘的還少嗎?」。一身水粉衣衫的風三娘搖著她手中的小蒲扇,風姿依舊。
她慢慢從樓梯上下來,遠遠便瞧見堂中那兩個曾經讓她頭疼不已的人。眾人聞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客棧的掌櫃風三娘來了。
想來這二人一定是風三娘的熟人,所以誰也沒敢上前去招惹。于是又把視線從段傾城和沈玉身上挪開,繼續喝酒吃菜說話,剛才那副欲拔刀相向的模樣,竟然全都不見了。
「三娘你放心,這回肯定不白住你的。」待風三娘走近,沈玉越發笑得沒臉沒皮起來。
風三娘抬眼看了看段傾城,「她可以有房住,至于你嘛……」
她又看著沈玉,輕笑一聲,「有羊圈,你要不要?」
「三娘你逗我玩兒呢,咱們好歹也個把月沒見面了,看我這麼好心來看你的份兒上,你還能多點人情味兒不?」沈玉急了,怎麼段傾城有房住,他就得睡羊圈?這天差地別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沒人情味兒?」風三娘臉色一沉,「我沒人情味兒,那你就去找個有人情味兒的地方,沒人會攔你……」
壞了……
沈玉一听風三娘這口氣,就知道自己又得罪這位姑女乃女乃了,簡直哭笑不得。
他趕緊掏一大錠銀子來,塞進風三娘白女敕的手里,語氣親昵追討好道:「好三娘,你千萬別生氣,我付雙倍房錢還不行麼?求你了,快帶我去房間吧,我都快累死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兔崽子,這會兒倒知道學乖了?早給錢不就完了嗎……」風三娘挑了挑柳葉眉,很是得意的掂量著銀子。
沈玉頻頻點頭,「是是是,三娘你說什麼都對,都對。」
風三娘見他服了軟,這才滿意一笑,扭過身子懶懶說道:「走吧,老娘我親自帶你們上樓去……」
「多謝三娘!」沈玉應道,隨即轉頭看看身旁的段傾城,卻見她正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他,既不說話也不笑,只是默然的看著他,看得他心里直發怵。
「你干嘛這麼看我?」他有些心虛的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張嘴到哪里都很能說……」她面無表情的轉過視線,抬腳兩步繞過了他,跟在風三娘的身後上樓去了。
「能說?」沈玉嘻皮笑臉的跟在後面問她:「我可以當你是在夸我嗎?」。
他心里有點兒小雀躍,突然發現她的話開始變多了。嗯,是個好兆頭,看來他得繼續加把勁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