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影這邊,被平帝手下的人拿了,竟也沒有帶去碎瓊閣,而是直接丟進了浣衣局里頭。素影看著浣衣局破舊斑駁的大門,目光呆滯。
十四年來,從王府落敗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只有浣衣局幽暗的天空和母親暗淡的雙眸。素影被身後的幾個太監推進了門,木門吱的關上。
「在里頭好好的待著。」
素影癱軟在地,淚水慢慢的流下。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回到這個陰森幽暗不見天日的地方。
半年前,母親用最後的積蓄送自己出了這牢籠。走之前,母親已經病入膏肓。亂葬崗上,她對著萬千尸體祭拜。卻不知拜的是何人。
「母親,女兒不爭氣。」素影口中呢喃,那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她千不該萬不該推了蕭貴妃,若是蕭貴妃的孩子死了,自己也算是為主子鏟除了障礙。可如今,蕭貴妃不僅好好的,主子還同皇上鬧翻了。自己做的這件事,著實不劃算。
素影站起身來,浣衣局的人個個戾氣十足,自己可不能做出這等軟弱的樣子來。只是,素影轉身瞧了瞧那扇木門,心中苦澀。主子,你一定要來救我。
「喲,我瞧著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蹄子。」素影正想著,前方傳來嘲諷之聲。素影抬眼看去,只見一婦人蓬頭垢面的,腰間系著粗布,可不正是趙婆子。
「怎麼,不是出去攀高枝了嗎。這才幾天吶,你就回來了。」那個趙婆子原來便與素影的娘有過節,見素影又回來自然不會讓她好過。
素影只看了那婆子一眼,沒有說話,直接略過她往里走。卻沒想到被那婆子一把抓住頭發,拽的生疼。
「你干什麼。」素影不是個潑辣的,力氣自然也是比不得這趙婆子,吃痛的叫嚷了一句。
「小蹄子,出去了幾日就瞧不上人了。見著你趙姑姑連聲招呼都不打,我看你是活膩了。」那趙婆子在浣衣局也待了二三十個年頭,早已經是此地一霸,素影又沒了娘庇佑,她自然要下狠心好好收拾一番。
「你算什麼姑姑,不過是個罪奴。」素影服侍了林洛幾天,心性也變高了,哪里甘心被趙婆子罵,竟回起嘴來。
「哎喲,出去幾天挺漲本事啊。看我不撕爛了你這張沒遮沒攔的賤嘴。」趙婆子將素影摔打在地,騎在素影身上用手死命的打著耳刮子。邊打邊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還說我是罪奴。你娘不過是個賣唱的,進了王府做了幾天太太就覺得自己是主子不成。賤命終究是賤命,要不是娶了你娘,王府也不會這麼快敗落了。你不過是個賤人生的小賤蹄子,竟敢到老娘這里作威作福起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準你說我娘。」素影被打的懵了,還不上手。但听那婆子辱罵自己的母親一下子急了,徑直朝那婆子的手咬過去。
「哎喲,你個賤蹄子。放開,你給我放開。」那婆子被咬的生疼,便用另一只手過來扇素影的耳光。
可憐的素影被扇的臉頰紅腫,眼角淤青,依舊是沒有松口,生生的將那婆子的手背咬下一塊肉來。這場景不可謂是不駭人。
「你們干什麼呢。」兩人正廝打著,主管的姑姑听了消息趕了過來,見血肉模糊的,那姑姑皺了眉頭,真不是省心的主兒。
「奴婢參見楊姑姑。」那婆子見主管姑姑過來,連忙停手,附身在地。
「姑姑你給評評理,這小蹄子新來的,不懂規矩,老奴不過教訓她幾句,她竟動手打起老奴來了,姑姑您瞧,老奴的手被她給咬的。」那婆子將手抬起來給楊姑姑瞧,楊姑姑用帕子掩了眼楮,不屑去看那污穢之物。
「你是新來的,怎麼這樣不懂規矩。這兩日不準吃飯,把後院的衣裳全部洗完了才能休息,否則仔細著點你的皮。」那楊姑姑本是新調任來的,不認得素影,只當是新來的。
「姑姑,是她先動手打的我。」素影大聲的叫著屈,卻沒想到那主管姑姑並不想听。
「你若再狡辯,這三****都休想吃東西。」楊姑姑呵斥道,「還要,若是再讓我瞧見打架斗毆的事情,全部打死。」
「是。」那婆子大聲的應和道,絲毫不給素影說話的機會。眼見著那主管姑姑走遠了,素影咬著牙看著那婆子得意的神情,心下怒火攻心,說不出話來。
「你看著我干嘛,死蹄子。還不快去干活,否則只叫姑姑將你打死。」那婆子話里帶著狠勁,手上還疼著,她又狠狠地扇了素影一巴掌解氣,方才走了。
素影被扇的半晌回不過神來,只知道躺在地上抹眼淚。想起先前林洛對她說的話來,心里更是委屈。這浣衣局的日子可如何熬得下去。
「素影,素影。」不知過了多會,天色漸漸地暗了。這才有個小丫頭偷偷地走上前,推了推素影,輕聲的喊道。
「你還是快去把衣裳洗了吧,不然楊姑姑真的會打死你的。」那小丫頭原是素影從小到大的玩伴,名叫初安,是當年素影做小姐時府里買來的丫頭。王府被抄家後,這初安也同王家人一起被抓進了皇宮。
「是你。」素影坐起身緊緊地抱住初安,心中更是感概萬千。
「素影,我剛剛沒過來幫你,是我的錯。」那初安目睹了素影被那婆子毆打的經過,只是沒有膽子上來幫忙,畢竟得罪了那個趙婆子,她也免不了一頓打。
「沒事,我不怪你,只是為什麼這個趙婆子這麼囂張了,還有今日的那個姑姑,我怎麼從沒見過似的。」素影搖了搖頭,明哲保身,她自然怪不得初安。
「你走之後,先前的主管也調任了。這楊姑姑是新來的,趙婆子奉承的很好,自然也越來越囂張了。」初安懂得也不多,說的話簡單的很。「只是你怎麼又回來了。」
「一言難盡。」素影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把緣由吞進了肚子里。跟在林洛身後這幾個月,她也明白了些心計。「總而言之,我又回到了這個鬼地方,也不知日後的路該怎麼走。」
素影的臉腫了大半起來,她捂住臉,就著初安的力氣掙扎著站起來。不管怎樣難熬,終究還是要活下去的。母親的遺願,她還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