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秋宮內，瑟兒剛清理完了地上的暗紅色血跡，費了不少的力氣。待平帝過來時，林洛的後腦勺已經止了血，卻還是虛弱的閉著眼楮，輕輕的喘氣。听見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吵鬧聲，林洛也沒那閑工夫睜眼去瞧。
方才葉紅妝的那一下著實推的厲害，桌角幾乎快扎進腦子里去了。林洛頭疼欲裂，只想那手去撓。可這太醫也是有經驗的，早早的就將林洛的手綁住了，這傷口不可踫，若是亂動，只怕真的會一命嗚呼。
「臣妾參見皇上。」葉紅妝臉色蒼白的坐在榻上，只听得外間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葉紅妝做錯了事，本就有些惴惴不安，听見這腳步聲，霎時間瞪了眼。「這是誰在外面。」
「是朕。」平帝剛好走進來，語氣不忿，臉色也有些惱怒。
葉紅妝見平帝進來，雙腿一軟，頓時跪了下來。一雙手捂著臉，淚水從十指之間溢出，浸濕了雙頰。
「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林姐姐。」葉紅妝嗓音沙啞，嘴唇顫抖著，不敢抬頭去看平帝。「臣妾，臣妾該死。」
「快起來，你懷了孩子，不能跪著。」平帝連忙伸手將葉紅妝扶起，皺著眉頭說。看著葉紅妝一臉愧疚的表情，平帝也不好再去苛責，畢竟這葉紅妝同林洛向來交好，林洛不知求了他多少遍，務必保住這個孩子。平帝也只得將葉紅妝放在了心上。
「皇上，臣妾是罪人。若是姐姐因此……臣妾就是罪該萬死了。」葉紅妝抽抽搭搭的站起身，身子還是軟的很，卻不敢靠在平帝的身上，只是一個人支撐著站著。平帝見葉紅妝這時候了還如此逞強，便有些不忍心。
「不是你的錯，你好好的歇著。朕去看看林洛。」平帝溫柔的說道，一雙眼眸卻焦急萬分。葉紅妝也明白了平帝的意思，便點頭坐在了一旁。
平帝這才提步朝內室走去，內室燃著香，安神的。平帝卻極不喜歡這個味道，他也明白林洛很討厭這樣的香味。便親自去將那香爐滅了，開了窗，讓香味散去。繼而平帝朝床榻旁走去，見林洛閉著眼躺在床上，平帝有些心疼的坐在了一邊。
林洛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一雙溫暖的手握住自己，還有些許凌亂的呼吸聲。她很想知道是何人，可那眼皮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麼都抬不起來。
「林洛，你為何就不能給朕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平帝梗咽著說道，林洛暈倒的樣子平帝見過不止一次，一次比一次錐心。「你就不能好好的嗎？」。
平帝像是問又像是再自述，手握得很緊，緊到林洛都覺著疼。本能的掙扎了一下，這一個微小的動作，卻像一只煙花一般，照亮了平帝的心。平帝近乎失控的看著林洛，只要能動，就還有救。
「太醫，把太醫叫來。」平帝大聲的喊道。
林洛略微的皺了皺眉，被平帝這樣一喊竟覺著周身有了些力氣。她試著抬了抬眼皮，竟真的睜開了眼。然而睜眼就是平帝的模樣，林洛著實不開心的撇了撇嘴，她不想見到這個自私自利的死男人。
「林洛，你醒了。」平帝見林洛睜眼，哪里會注意到林洛的神情，只是喜出望外的徑直朝林洛撲過來，將頭放在林洛的胸前，听那聲音，似乎是在哭。
什麼鬼，林洛心中暗罵，這個死男人現在是在干嘛。
「皇上，放手，捏疼了。」林洛虛弱的說道，可沒想到說出來的聲音卻像是撒嬌，倒是將林洛自己嚇了一跳。大約是太虛弱的原因，這聲音也是小的很，柔柔軟軟的，著實是有小女兒情態。
「是朕大意了。」平帝听見這聲音，只覺著心尖癢癢的，一時間束手無措起來。連忙坐起來，臉上果真有淚痕，天子落淚，倒真是見大事。
林洛看見那張龍顏上的淚，只覺得好笑。惺惺作態，這個男人從來都很會演戲。如今自己還有用，自然還要哄著。待哪日沒用了蕭貴妃便是下場。
「皇上不是應該去監考嗎，怎麼到這里來了？」林洛撐著身子說道，看著平帝這般樣子，也是疑惑的緊。
「听聞你暈倒了，朕便過來看看。」平帝笑著說道，「你沒事就更好了，朕再陪陪你。」他這是怕林路敢自己走，也算是拉下了臉皮。
「恩。」林洛平靜的嗯了一聲，擔心嗎？在國事面前，她一個女人竟然比較重要，真是諷刺呢。
「皇上，這是太醫剛熬的藥。太醫說醒了便是好了，不必再擔心了。」平公公端了一碗藥來，小聲的說道。
「知道了下去吧。」平帝點頭，那平公公將藥放在了平帝手中，轉身往外走，未行兩步，便還是忍不住瞧了一眼那床上的林洛，正巧平帝是側著身子的，並未發現。可是卻與林洛的一雙黑眸正好對上，平公公微微頷首，笑了。
林洛看著這個面色清秀的太監，總覺著那笑意里頭藏著一點別的意思，卻總是猜不出來。
「怎麼了，想什麼呢？」平帝端著藥碗，將那勺子輕輕的抵在唇邊，細心的吹了吹，放在林洛的面前，卻見林洛正在走神，便溫柔的出聲提醒。
林洛回神，看著平帝拿著的那個勺子，不屑的親手搶過那藥來，咕嚕咕嚕的盡數咽進了月復中，因著那藥是剛熬好的，燙的很，林洛這樣不管不顧的咽下去，喉嚨幾乎都快被燒壞了。可是林洛卻面不改色，無絲毫的不適。
「你，這樣著急做什麼。快吃顆蜜餞。」
「我最討厭吃甜的。」林洛開口說道，聲音卻沙啞無比，她是故意的，不能再發出方才那樣不知羞恥的聲音，這是唯一的方法。
「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平帝似乎也有些明白林洛的意圖，緊緊的捏住林洛瘦弱的肩膀，質問道。
「皇上若是無事，便可以走了。這樣我才能安心養病。」林洛哪里會怕平帝，總是肩膀捏的生疼，可還是面不改色的說道，額上卻泛出了細汗。
「你！」平帝道出一個字，卻終究是無話可講。將那藥丸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怒去。
「呼。」林洛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用手拍打著胸口，卻發現胸前的衣襟盡濕。憶起方才平帝趴在她身上哭得場景，林洛不由的走神，他竟然不是裝的。
「林洛，你還好嗎。我在外頭听見東西摔碎的聲音，可是你有哪里不舒服。怎麼皇上走了。」葉紅妝連忙掀起簾子過來問，見林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得語無倫次的。
「你這麼多問題，讓我怎麼回答。」林洛模著腦袋，著實是疼的厲害。
「怎麼你手上的繩子沒了？」葉紅妝連忙抓下林洛的手，避免她模頭。
「什麼意思，什麼繩子，我怎麼不知道？」林洛卻不知這葉紅妝在說些什麼。葉紅妝望了望四周，見床旁果真散落著一堆繩子方才明白過來，大約是皇上方才幫林洛解開的。
「就是你手上的繩子，太醫讓綁的，說是不可讓你去模頭。」葉紅妝笑著解釋道，一雙手還是僅僅的抓著林洛的手，絲毫不肯放松。
「可是真的好難受啊，我想揉一揉。」林洛也笑，她不怪葉紅妝，一是葉紅妝的確是無意，二是她林洛是真心待葉紅妝的。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去怪罪。
「不行的，我把你弄成了這樣。你一定要好起來，否則我真的會哭死的。」葉紅妝著急的說道，按著林洛的手。
「好了，你放心，我不會動的。你這樣也太累了，再幫我綁起來吧。」林洛笑著將自己的手舉起來，示意葉紅妝再給她綁上。
「恩，你乖乖的別動。」葉紅妝沒想到林洛這樣配合，便笑嘻嘻的放開了林洛的手，彎腰去撿那繩子，替林洛將手綁住了。
「綁得太松了吧，真是，你不能這樣。」林洛笑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欲哭無淚。「我一下子就可以掙月兌了。」
「綁緊了會疼，你自己控制一下吧。剛才流了那麼多的血，真是把我嚇死了。還好沒什麼事，否則我真是。」葉紅妝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簡直是說來就來。
「行了行了，別哭了，再苦我的腦子會疼死的。」林洛連忙說道，葉紅妝卻還是停不住。「你再哭，孩子怎麼辦。」
「我。」葉紅妝這才想起自己月復中的孩子來，連忙停住了。「我錯了日後肯定不會這樣做了。」葉紅妝倒是很听話的道了歉，看著林洛的眼眸，真是不敢再說話。
「你想好了嗎，紅妝。」
「想好了。」葉紅妝自然知道林洛說的是何事，她已經見證了那樣可怕的手段，不可能還保持善良。那些蟲子若是鑽進了宮中，只怕這滿宮的人都無一幸免。
「恩，那就好。那剛剛皇上來的時候，你可有告訴他此事。」林洛卻突然想起來此事，方才似乎沒有留下證據。
「沒有，我著急的很，就給忘了。」葉紅妝有些慌亂的說道，「要不要我現在去找皇上。」
「不可，這件事比較無頭無尾的，你貿然去找定然是不行的。」林洛卻伸手制止了，這蟲子無主，並且很罕見。葉紅妝徑直去找皇上，定然會引起懷疑，還會打草驚蛇，這著實不是什麼好法子。
「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嗎？」。葉紅妝著急的說道，她不甘心。
「你知道是誰嗎？」。林洛冷靜的問道，轉頭看向窗外。「蕭貴妃？皇後？還是最有機會下手的榮妃？我們不知道到底是誰，所以我們需要設法讓蛇現身。」
「可是蟲子都死了，怎麼做？」
「除了咱們，誰知道蟲子死了呢？」林洛微笑著說道，那蟲子她在京墨處見過。張清九還拿那蟲子下過自己，林洛很清楚那蟲子的習性。
「你的意思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葉紅妝問道，看著林洛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中也多了幾分信任。
「恩，據我所知。這蟲子在午夜的時候必須得飲血才能活下來。因此每夜都需要有人過來悄悄的送血過來。你的的堂秋宮不安寧。今兒滅蟲的人可都關起來了？」
「瑟兒早就把他們幾個關在了院子里面，沒有一個人出去過。」這件事還是瑟兒提出來的，那時候葉紅妝跟林洛相互爭吵著，一時間失手推了林洛，哪里還有心思管這些。
「瑟兒是個有丘壑的，你的奴才們都很不錯。」林洛點點頭，「還有個喚作啟新的，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不知是什麼來歷。」
「啟新啊，啟新其實並不是奴婢。她是醫女。」葉紅妝見林洛提及啟新，也有很多話要說。畢竟啟新的身世很是離奇。
「哦，是嗎，果真是醫女。難怪那樣的嫻熟。上次你出事也是她一手救回來的。」林洛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啟新這般沉穩。
「恩，她可不是普通的醫女，師從空寂老人。跟著空寂老人雲游四海，觀九州疾苦，治鴻野之民。我很羨慕她。」葉紅妝談及此事，眼中閃爍的艷羨的目光不假。
「空寂老人。」林洛嘟囔著這四個字，覺著熟悉的很，突然京墨那張溫文爾雅的臉浮現在眼前。京墨同張清九也是空寂老人的弟子，看來這啟新應該也是認識的。
「林洛，你想什麼呢。」葉紅妝晃了晃手，問道。
「我在想，這空寂老人是不是還有兩個徒弟，便是方才咱們瞧見的那兩個男人。」
「你怎麼知道。」葉紅妝詫異的說道，「就是如此，空寂老人一生就只有這三個徒弟。京墨善灸，張清九善針，啟新善藥。三人皆專攻一樣。」
「恩，我有所耳聞。」林洛點頭，見葉紅妝了解的這樣透徹，也大約明白了這幾人的關系。
啟新蹲在窗外頭，可卻沒听見這屋子里頭兩位主子說的話。她比較好奇那些個蟲子，地面上還殘留著些尸體，啟新正蹲著看。
「喂，黃花菜，你干嘛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