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小嘴巴巴的一長串的話兒連個停頓都沒有,花椒卻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還是她這輩子生長在這樣一個大家庭的緣故,打小就耳濡目染的接觸過家族譜系,才勉強能拎得清這其中的七親八眷。若是擱在前世,也就能分清堂表關系的她保管話沒听完就要昏頭,哪里還分得清誰是誰的。
不過這會子拎清這些有的沒的也是無用,她也沒心思去理會這些人的消息怎麼這樣靈通,這才幾天的光景,家里都沒影兒的事兒呢,外頭已是傳遍了。
她只要知道男家究竟是誰,到底是不是之前相看的那家就成了。
瞪圓了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紅棗,丁香卻是唬了一大跳的,急忙拉著紅棗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紅棗連連點頭︰「我听我姨婆是這樣說的,應該錯不了的。」
不過這些也是她模—無—錯—小說模糊糊听到的,具體怎麼回子事兒,她也不大清楚。更何況她年紀雖小,卻也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更何況好些還是她說不出口的,卻是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丁香已被這個突然而至的消息鎮住了,根本沒有注意到紅棗的異樣,胡亂點了點頭,又問她︰「那你知道那戶人家姓什麼嗎?」。話音未落,「橫溪岕?」丁香突然驚呼道︰「我姨娘家就住在橫溪岕呀!」
丁香並不笨,正相反,小丫頭實則是個非常靈慧機敏的。之前只是因著年紀閱歷的緣故,遲遲沒有往這上頭想罷了。這會子但凡漏了個音兒,她立馬就想通其中關竅了。
怪道母親會只帶大姐去禮詩圩了,這里頭肯定是有什麼說頭的。
說起來這事兒都快被她拋諸腦後了,哪里能想到竟是這樣的緣由。
可一想到就是為著這個緣由沒帶上她,丁香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是這樣,撒潑打滾都要跟著去的呀。
紅棗卻是不能多待了,她是趁著吃完飯的工夫偷跑過來的。母親和姐姐也應該把灶台收拾好了,卻是要下地去了。
丁香和茴香幾個都知道她們姊妹不容易,不住地點頭,丁香又再三謝過她,將她們送出門。
只是轉身回來的丁香哪還有心思和同花椒香葉玩兒的,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一徑飛跑著去找蒔蘿,花椒看著也一壁喊著姐姐茴香,一壁拉著香葉就追了上去。
只她們兩個的腳程如何能與在山野里頭跑慣了的丁香比,等追著丁香跑進蒔蘿屋里的時候,蒔蘿的臉頰已經比牆上掛屏上繡的大紅石榴還要紅了。
丁香還圍著她團團地轉,追著她問︰「……什麼時候請了媒人來說親的?娘帶著你去阿婆家是去相親嗎?你們要定親了嗎?什麼時候會親啊?」
花椒剛剛撐著膝蓋喘勻了氣息,就又被這一串兒的「親」給鬧糊涂了。
也是花椒這輩子長到三歲,喜酒雖吃過,卻還從沒接觸過完整的婚俗的緣故。
並不知道蓮溪當地的風俗,若是男家看中了某家的女兒,就會請了和女方交好的親朋或是族里有威望的長者,去女家中委婉說明男家求婚的願望,這就叫說親。而男家的小子由媒人領著去女家和姑娘見面,就叫相親。等到相看滿意,就要合八字訂立婚約,這就叫定親。等婚姻關系確定後,女家父母領著女兒及親友去看親家,則叫會親。之後還有求親、成親、迎親、接親、送親、認親等等,貫穿整個婚約直到禮成,總有十親。
雖說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套步驟已是簡化了不少了。只饒是這樣,若是花椒知道的話,必然還是會驚嘆原來這世道締結婚約還是嚴謹嚴肅的。起碼不會僅僅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辭,連人影兒都沒見過,都不知道體態容貌,更不知道脾氣性格,就強行撮合婚姻。
而實際上,崇塘的大多數家庭,不管是小子還是丫頭,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許自主的權利的。尤其在那些個寶愛孩子的家庭,孩子的意見,也是會被相當看重的。
然而這樁婚事,雖然蒔蘿什麼都沒有說,卻是默認的。可丁香這樣大喇喇地直接問到她臉上來,她只恨不得挖個地窖鑽進去,如何肯回應她的。
再三警告她不許胡說,又攆了她出去,花椒和香葉也被她抱了出去,茴香則是自己乖乖走出去的。
只饒是這樣,還是不到夜飯,家里人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四堂哥幾個更是挨個的跑去問蒔蘿︰「我是不是要有姐夫了?」
蒔蘿氣的直磨牙,恨不得把丁香捉來狠狠揍上一頓才甘心。卻也再不好意思出門了,就連夜飯都是茴香給她端進去的。
秦老娘听了就呵呵地笑,輕言慢語地告訴面色不大好看的姚氏︰「你同蘿丫頭說,男婚女嫁,人倫之始,這是常道,沒什麼可害臊的。」
姚氏應是,面色倒是和緩了一些了。
不比丁香幾個小的,方才剛從丁香哪听說事情經過,饒是她一貫與人為善,也不禁心里疙疙瘩瘩的不大舒坦。
雖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可那舒家行事未免也太不上道了些。這八字剛有了一撇,就宣揚的親戚間人盡皆知的。若是中間出了什麼變故有了什麼周折,這幾輩子的老親可怎麼走動。何況再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他們家蒔蘿又怎麼處,女孩子家可是以名聲為重的。
秦老娘如何不知道這些個道理,可凡事卻也得多看一眼多听一耳朵才是。又私底下開解姚氏︰「舒家我們都是知道的,素來規矩清白,並不是這樣輕浮的人家,這里頭想來是有些緣由在里頭的。你先別著急,也別在孩子面前露出來,叫她憑白操心。」
又指著那一串兒擠眉弄眼,咋咋呼呼的小小子小丫頭,半真半假地嗔怪道︰「大姐的喜事,不許你們作怪!」
幾個小東西連連點頭稱是,眼楮都快笑沒了,不過倒也真的不敢調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