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把袁嬸子和袁大嫂送到村口,看著她們相扶著遠去的身影,姚氏杜氏兩個默默往回走。
杜氏氣的肚子都炸了,話在舌尖滾了幾滾,說出來的卻是一句發噱話。
「袁家這位嬸子,可真是厲害角色。有一句話怎麼說的,能文能武啊!」
一句話說的姚氏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到底笑影兒剛剛浮上面孔就隱了下去。
到底,還是長吁了一口氣。
袁氏這日子,實在太難了。
這命,也實在是太苦了。
選的這條路,也實在是太難走了。
拿正房的尊嚴體面換了清靜日子,面子里子全不佔。
姚氏也不知道袁氏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可她也是活到這把年紀才漸漸知道,對錯,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的。
可不論道義還是禮法,袁氏的所作所為必然是不佔道理的。
女人立身本就艱難,稍有行差踏錯一輩子也就完了。
光是唾沫星子就能要了人命,何況還有四個丫頭的婚配,這又該怎麼處!
妯娌兩個說完一句話,隨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回了家,杜氏就把這樁事體告訴了羅氏、沈氏知道。
二人也俱是唬了一大跳,再是沒有料到竟是這麼個結果。
闔家的女人俱都提不起精神來。
花椒心里更是堵得慌。
這樣的事情,若是擱在前世,男方出軌,還敢再婚,女方為著孩子,雖然可以忍氣吞聲地保住岌岌可危的家庭、護衛名存實亡的婚姻、留住同床異夢的丈夫。當然也可以選擇動用法律武器,帶著孩子一別兩寬,叫前夫和他的小三小四見鬼去吧!
可擱在這個世道,夫妻和離,別說兒子了,就算是女兒,也幾乎沒有由妻子撫養的例子。
更何況就算秦連彪那個渣爹情願把賠錢貨的女兒扔給袁氏撫養,就算袁氏要回了嫁妝,她又該怎麼把四個女兒撫養長大!
饒是她都覺得一個女人要在這樣的世道立身實在是太難太難了,沒有房子沒有地,連個窩都沒有,她們又該怎麼生活。
如果只有袁氏一人,說不定袁家還肯收留袁氏,叫她有一瓦避身。或是按著袁嬸子所說的那樣,直接勸她再嫁,重新開始新生活。
可拖著四個女兒,袁家還肯,或是還有這個能力收留這母女五人嗎?
更別提改嫁了。
正經人家,誰會願意討個拖著四個女兒的女人進家門。
花椒長吁了一口氣。
她遇到了來此後除了天災之外最大的難題,人禍!
卻無從解答。
而花椒這里找不到答案,那廂秦家袁家兩家的男人們也遇上了難題。
之前說好了的手指縫里就能漏出去的房子地,秦連彪忽的咬死了不肯給了。
只說自己本意就是叫袁氏領著孩子住著收租。
自家的祖產,哪有送人的道理。
卻不是因著黃阿婆哭天吼地的哭鬧,而是因著帶回來的那個正如珠似玉般寶愛著的愛娘,細聲細氣沒骨頭的一句話︰「老爺真是的,姐姐不過是想要銀子罷了。自家娘子,老爺還舍不得嗎?倒是公公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祖產,不好隨意給人的呢!」
一句話未完,瞪著眼楮的黃阿婆看著愛娘連哭都忘了,秦連彪卻已是歪了肩膀了。
就是左想右想還是擔心秦連彪再出ど蛾子的袁嬸子也跟著一道過來了,一進門就看到了個妖妖佻佻的身影,心里一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啐了一口︰「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下作娼婦」,也不和秦連彪多話,直接就道︰「不給房子地,那就折價吧!」
也不知道是秦連彪心虛的緣故,還是真的發了大財手指縫都是漏的緣故,竟還真個折了兩百兩銀子出來。
袁嬸子當即就請秦家兄弟幫著袁家兄弟給袁氏置辦田產。
只這會子與與上半年剛剛開春兒時的行情又大不相同。
上半年風雨還算調順,地里的春花只要熬過了初春的雨水,就沒有長不起來的,甚至不比往年差。
再加上因著去年的大災,朝廷又免了一年的田賦。
先不論田賦多少,只說不用應付那些個刮地皮的差役,莊戶人家就覺得頭頂上的這片天都晴朗了許多的。
地里的春花這麼一收割,家里有了糧,心里就不慌,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過起來了。
何況秋禾早已種下,頂多再有一個半月的光景,地里的水稻又能開鐮了,這時節誰肯賣田賣地的。
只得暫且作罷。
可秦連彪和袁氏的這點子閑言碎語,卻早已傳揚得整個崇塘無人不住無人不曉的了。
有說袁氏不守婦道的。
既是生不出兒子來,那就該當給丈夫討小,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更何況秦連彪如今已是發達了,別說蓄妾是為著生兒子了,就是為著炫耀門面多討幾個小,那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沒有銀子養活,這樣攔在頭里,哪有半點正頭娘子的氣度。
現在好了,被丈夫扔在了鄉下吃糠咽菜,那個後來的反倒跟在身邊享著富貴。這不是自找的,又是什麼!
可這世上的人到底還是心正的多,更多的還是獨罵秦連彪喪良心的。
這一走就是大半年,無音無訊,家里家外都靠袁氏撐著一口氣。結果自己發達了,一聲不響的帶回個那種地界出身的女人來,誰家咽得下這口氣的。
再退一步說,就算是為著傳宗接代要兩頭大,也該討個正經清白人家出身的才是。就算實在是丟不開手,養在外頭別來家,兩頭瞞著也成啊,做什麼非得領回來。
又忍不住替袁氏嘆息,這也未免太好強了些,偏偏好強的又不是地方。
既然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豆腐也掉進了灰塘里了,既吹不得,又彈不得,自家自寬自解大量著些,也就過去了。
有句話兒怎麼說的,「事緩則圓」。
明明一手好牌,捏著錯處慢慢來,說不定既能顧了面子,又能肥了底子。
卻偏偏要把丈夫往外頭推,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真個何苦來哉呦!
可不約而同的,對秦連彪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俱是沒有一個看得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