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嬤嬤這一出聲情並茂的演出將姐妹二人都驚呆了。
聶小娥抓住桌上的茶盞就要往江嬤嬤身上扔去,被聶小凡眼疾手快攔住了。
得等著江嬤嬤把這出戲唱完。
江嬤嬤進門後一直嚎,先哭太太去的早,又嚎聶小年可憐,再哭自己幸苦!
直嚎得聶小娥心內火苗竄起八丈高,聶小凡把她的手壓得死死的,不讓她發作。
聶小年尷尬不已,他年紀小又面皮薄。平時江嬤嬤在他面前哭太太。他都嫌煩妥協了。如今當著兩個姐姐的面,江嬤嬤這樣對著他嚎,聶小年只覺得丟人到天外了。
「行了!」聶小年最終硬氣的吼道,「我不過是過來看看姐姐,你急著跟過來干嘛?我還能飛了?姐姐大病初愈,你在這找什麼晦氣?一把年紀的老婆子了,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江嬤—無—錯—小說嬤被聶小年吼愣住了,她一進門就哭訴對聶小年的擔心,不過就是想讓聶小凡看到,自己是江氏留下來照顧大少爺的,也叫她不敢輕視自己。可她嚎了這麼久,兩位姑娘像看戲一般。倒是聶小年,今兒居然這麼大的脾氣?
「一定是有人挑撥的。」江嬤嬤肯定的想。這做賊的人,看誰都是賊!!
江嬤嬤才反應過來要繼續嚎,卻因為剛剛停了不好再接上,一時站在廳中不知如何自處。
三人表情各異,聶小娥氣憤,聶小凡平靜,聶小年尷尬。卻沒有一人理她。
「呃老奴是來給三姑娘請安的,老奴失禮了。」江嬤嬤大言不慚的說道。
到底是傳說中的臉皮厚,才剛唱完一場戲,在沒人捧場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鎮定。跟聶老太太有得一拼!
聶小娥想到聶小凡說要整治江嬤嬤,便也不插手,只等聶小凡開口。
聶小凡慢幽幽的喝了一口茶︰「嬤嬤是府里的老人了,我原是極重你的。卻沒想到嬤嬤老眼昏花,進來這半天才看見我。」
江嬤嬤只听見聶小凡說極看重她這個老人,卻自動忽略聶小凡說她‘老眼昏花’。
自從聶小凡回府她連聶小凡面都沒見過,此時一听,以為聶小凡是個病糊涂的。
她諂笑著說︰「三姑娘啊,不是老奴自夸,太太在時,也極為看重老奴的。要不然也不會臨走時,把大少爺交給老奴伺候!」
聶小娥氣得不能再忍,「啪」一拍桌子︰「母親走得突然,她如何能交待身後事?母親的死也是你能消遣的?」
聶小娥說得憤怒,江嬤嬤卻全不放在心上︰「這個嘛,自然是太太臨出門那天要老奴照顧大少爺了。老奴對太太的衷心,那可容不得二姑娘您質疑。」那意思是說,你一個前妻生的女兒來攪合繼母的事做什麼?
「你既對我母親衷心。怎不見你殉主呢?」聶小凡開口問道。
聶小娥嘴角輕揚。這就是她的法子嗎?逼這老刁奴去死?
也是,反正這老刁奴動不動就說對太太衷心,既然衷心,那你就殉主啊!
這三姑娘怎麼一言不合就要人命啊?江嬤嬤嚇壞了,卻也不會輕易就範︰「姑娘這是什麼話?太太留下您跟大少爺兩個親骨肉,老奴怎能放心跟太太去啊?」
若是聶小年這樣說,江嬤嬤或許真的去尋死嚇嚇聶小年。可她不知聶小凡的性格,不敢冒險。怕聶小凡真的就讓她死了。
聶小凡再次說道︰「我可憐嬤嬤您在紹安院里天天哭太太,成日間拿著你對我母親的衷心來對小年耳提面命。那我便成全您的衷心不好嗎?我母親已不在,您除了殉主外還怎麼對她衷心?若說您放不下我們姐弟,那我的病已經好了,我自然會教導照顧弟弟,嬤嬤您就放心去吧!」她聲音嚴厲,一句一字說得認真。半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江嬤嬤此時真的相信聶小凡要讓她去死了,她腿一軟向聶小凡跪下。她確實是天天哭太太來著,可那都是哭給聶小年看的!難道自己挑撥大少爺和家人離心的事被聶小凡知道了?
江嬤嬤額間冒出點點冷汗。
「老奴老奴」江嬤嬤想說點什麼,又什麼都不敢說。江嬤嬤想反駁聶小凡是不是容不下她對太太衷心,卻也不敢問!怕惹聶小凡生氣。她雖然貪心,卻不笨。
殉主是一件很榮耀的事。聶小凡若真要她殉主,沒有誰會攔著。更何況很多人都見到她動不動就哭太太!幾乎只要聶小年不听她的話,她便要念一遍太太。以往眾人都夸她衷心,而現在這衷心卻恰恰能要她的命。她越想越心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聶小凡拿團扇遮住嘴角輕笑。
江嬤嬤的恐懼來自她不了解聶小凡,不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她害怕聶小凡真的讓她死。畢竟一方是一點名聲,一方卻是一條命。聶小凡篤定江嬤嬤不敢賭。她畢竟只是一個目光短淺的中年婦女而已!
聶小娥對著江嬤嬤輕蔑的一笑。
聶小年也被嚇到,他驚恐的望著聶小凡,心里想到︰姐姐這麼狠心?這江嬤嬤就是囂張了一點,姐姐就要她死了?
見江嬤嬤良久不說話,聶小凡再次說道︰「我母親已去世,嬤嬤整日里哭太太。我也只有讓嬤嬤去服侍母親,全當我的一番孝心了。」那意思是若再因為我們姐弟使得江嬤嬤你這忠僕不能去伺候母親,倒是我們姐弟的罪過了
江嬤嬤听到這話,卻如活過來般,也不管聶小年是不是在這,她道︰「老奴說錯了!對!老奴以前錯了,太太已經去了,並不需要老奴的衷心。老奴現在,只對三姑娘和大少爺衷心!」江嬤嬤話音剛落,便感覺一道狠厲的目光瞪過來。她知道是聶小年,卻也不敢抬頭看。
聶小凡不露聲色︰「那你干嘛天天哭太太呢?再說我回府四個多月,也沒見你對我如何衷心啊?」
江嬤嬤一臉決絕像是下了大決心似的︰「老奴糊涂,那都是大少爺貪玩,老奴哭太太,是希望大少爺上進一些!不過現在老奴看大少爺那邊又不缺人伺候,倒是姑娘您院里缺一個管事嬤嬤,老奴願意來伺候姑娘!對姑娘衷心。」
聶小凡看了聶小年一眼,見他果然震驚不已。他一直用江嬤嬤來代替母親的地位,如今她就這樣輕輕的將江嬤嬤的面具一揭,便是血淋林的真相。江嬤嬤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根本就不配和江氏相提並論!
不過,還不夠!
「你不是說太太讓你照顧大少爺嗎?怎麼又要來我這里了?再說我喜歡安靜,你到我竹香院里來,天天鬼哭狼嚎的,我可受不了。」聶小凡說道。
江嬤嬤明白現在必須做出選擇,若是選聶小年,聶小凡一樣可以整治她,更何況聶小年已經不再信任她了,唯有在聶小凡身邊老老實實的呆著,說不定聶小凡還能給她體面。
江嬤嬤磕頭道︰「太太只是出門那天讓老奴照顧大少爺而已,現下姑娘身子好了,自然由姑娘照顧教導大少爺了。老奴便到姑娘身邊來當差吧。姑娘放心,對太太的衷心是在心里,不一定要時常掛在嘴上的,老奴以後再不敢嚎了!」言語恭敬,全不似在聶小年身邊的囂張。
聶小年這下除了震驚,還很傷心。自從母親過世後,家里只有江嬤嬤管他。所以江嬤嬤不讓他出門,趕走他從小玩到大的小廝,他都覺得這是為了他好。哪怕江嬤嬤挑撥他和姐姐的關系,他雖不相信,卻也從未怪罪。
所以,江嬤嬤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嗎?
貪玩?他何曾敢貪玩?不缺人伺候?原也是不缺的,可不都被她趕走了嗎?
臨危受命來照顧他,只是為了將他攥在手里,听她擺布嗎?
少年很受傷,失去母親的痛苦,和被最信任的人的背叛,都是他沒有經歷過的。他不由紅了眼眶。
聶小凡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心里再大的火也沒了。
只是一個老媽子,處處拿過世的母親要挾他听話。只需拿話嚇一嚇她,她便原形畢露。這樣的人,聶小年卻甘之如飴的被她要挾。
少年你這是有多缺愛啊?
江嬤嬤見聶小凡沉默,以為她不答應。又磕頭道︰「姑娘,老奴以後定然好好當差,再不敢生這不該有的心思了!」千萬不要讓我去死啊!
這是承認她曾經圖謀不軌了!
聶小凡目的達到,也不想再說這事。道︰「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既然一心一意要來我這里當差。我卻也不好慢待。就叫嬤嬤管母親留給我們姐弟兩的產業吧!」
江嬤嬤以為自己听錯了,之前她挑唆聶小年來要那些產業,不就是自己想管嗎?剛剛聶小凡差點要殺她,現在卻叫她來管這麼重要的差事?
聶小娥也不明白。若只是拿殉主來嚇嚇這個老刁奴倒也是一個辦法,可叫她到身邊伺候算怎麼回事?不是應該叫她收拾東西乖乖滾出聶府嗎?
把她叫到身邊來,確實是不能再禍害聶小年了。可是給她這麼好的差事算什麼?
就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真的好嗎?
聶小凡不知聶小娥的想法,接著說道︰「我雖叫你管這個差事,卻也不是全權交給你了。
我會叫柳心柳玉經常抽查賬本。你不許阻撓。另外,鋪子里每年盈余都有定數。你既然管了,若是多了,我會有賞,若是少了,全在你身上!一應的人員任免,你不許擅自做主,須得柳心同意。
若被我發現你以權謀私,新賬老賬一起算!」
江嬤嬤這時才知道聶小凡沒有開玩笑,真的是要給她這個美差。至于這些條件,她全一一應了。
聶小凡再說道︰「嬤嬤就不要回紹安院了,就在我竹香院住下。我會派人去取你的東西!」
江嬤嬤一听,想到自己房間里的東西,忙說道︰「不可呀姑娘,老奴」
聶小凡一瞪眼,江嬤嬤不敢再說,把話咽回肚子。聶小凡叫進柳玉,帶她去下房找一間房給她安頓。
聶小娥見此間事了,想著聶小凡和聶小年有話要說。便也要告辭。
聶小凡起身送到門外,道︰「今日姐姐來,妹妹多有怠慢。明日姐姐再過來坐坐,妹妹好賠罪。」聶小娥笑著拍拍她,又看了聶小年一眼,搖搖頭帶著柳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