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顧家姑娘都齊刷刷地看向顧青未。
她們不是沒有感覺的,自從七妹妹魘癥好了重新回榮慶堂學規矩,廖嬤嬤待她就好似有了些格外的關注,就比如現在。
而在從前,即使七妹妹是府里最受寵的姑娘,廖嬤嬤待她也向來是一視同仁的。
顧青未也有些意外。
當年她的規矩就是在廖嬤嬤的教導下一點點學起來的,正因為廖嬤嬤的嚴格要求,後來顧青未嫁去了京城,行止之間的儀態滿京城的貴婦貴女沒有人能比得上。
就連她的婆婆安平長公主,得意之下也格外喜歡帶著她外出赴宴,直道這滿京城的姑娘,沒一個能比得上她的兒媳婦。
顧青未,也就成了人們眼中世族女兒的一面旗幟。
甚至,因為顧青未的搶眼表現,京城的權貴之中還曾掀起一股求娶五姓七望之家女兒的風潮,顧青未的表妹,也就是母親秦氏的娘家佷女,也是因此而嫁入了京城。
後來那些年,顧青未每每想起廖嬤嬤,總會感激她當年教導自己姐妹時的嚴格。
所以,自重生起,她待廖嬤嬤便格外的敬重。
雖然對廖嬤嬤的要求存了些疑惑,但顧青未也未推辭,上前幾步便來到了院子中央。
也是巧了,顧青未今天穿的便是一條百褶裙,細細的褶皺之間掩映著精巧的金鈴,看起來格外動人。
向廖嬤嬤和幾位姐姐點了點頭,顧青未雙眼平視前方,姿態從容的往前走去。
然後,顧家姑娘們便驚得幾乎忘了從前學過的規矩,個個都瞠目結舌地看著顧青未。
她們才以為離廖嬤嬤的要求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就發現七妹妹竟已不知不覺就超出她們好大一截。
只見顧青未蓮步珊珊,那百褶裙雖然不至于紋絲不動,卻確實只有弧度最輕微的顫動,而腰間系著的金鈴,也只帶出隱約不可聞的叮當之聲,听在她們耳中,便如那遠山寶塔上的風鈴。
她們看著顧青未一步步向前的背影,便如看到了從仕女畫上走下來的儀態萬千的仕女。
別說顧家的姑娘們了,便是廖嬤嬤,見了顧青未的表現也有些驚疑。
廖嬤嬤之所以如此關注顧青未,是因為她總覺得,這位最得寵的顧家七姑娘,自從病了一場歸來之後,就與從前有許多的不同之處,不僅眼底始終帶著淡淡的從容,行止之間更是月兌去了從前那淡淡的浮躁,不像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反倒似高門後宅里歷經許多浮華的睿智婦人。
廖嬤嬤看著這樣的顧青未,心里便總有幾分縈繞不去的熟悉感。
廖嬤嬤也知道自己這感覺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畢竟除了生病那幾日,顧青未可以說是日日都會出現在她跟前,沒道理那短短幾日之間,就能叫顧青未有如此大的轉變吧?
若是叫顧青未知曉了廖嬤嬤的想法,她一定會贊一聲廖嬤嬤的敏銳。
顧青未的規矩從頭到尾本就是跟著廖嬤嬤學的,前世嫁到京城之後,也時刻拿廖嬤嬤當初給的標準來執行,所以廖嬤嬤會覺得有熟悉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待顧青未在院子里來回走了一趟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便發覺廖嬤嬤和幾位姐姐的眼神都有些怪異,然後暗道一聲糟糕。
前世嫁到京城四十載,這些規矩早已融進她的骨子里,深刻得近乎成了她的本能,所以方才依言在院子里走這一遭時,下意識的就比照了前世。
事實上,自顧青未重生以來,她的言行舉止都是如此,只不過先前沒有廖嬤嬤的那番要求作對比,幾位族姐自然沒有過多注意,如今有了廖嬤嬤的要求在前,再比照顧青未的行止,當然便能看出了不同來。
顧青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片刻怪異的沉默。
許久之後,廖嬤嬤道︰「七姑娘的行走之態已無需過多練習,在其他幾位姑娘練習走姿這段時間,七姑娘可以不再來老身這里。」
顧青未立時便收到了幾位姐姐投來的羨慕眼光。
「多謝嬤嬤。」顧青未也抿唇一笑,臉上現出隱隱的可愛酒窩。
學規矩本就不是什麼讓人愉快之事,更何況這些規矩早已成了她的本能,因此能輕松一些顧青未當然也是高興的。
上午的一個半時辰便這樣結束了,顧青未與幾位姐姐一起離開榮慶堂,卻沒看到,在她們身後,廖嬤嬤一直立于原地,視線跟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了回來。
顧家七姑娘的事,因為老太太與當家夫人秦氏的重視,廖嬤嬤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過,只是魘癥而已,而且只短短幾日,如何就能讓七姑娘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顧家其他人與顧青未日日相對也許難以看清楚,但廖嬤嬤早年能從皇宮里活到平安出宮,一雙能發現任何一點不同之處的利眼卻是必不可少的,七姑娘雖然看似與平常不無二致,但那些細微之處,卻都與從前有異。
若非七姑娘除了有這些變化之外再無其他異樣,廖嬤嬤只怕都得以為是換了一個人。
不過,這又怎麼可能?
廖嬤嬤最終還是失笑著搖了搖頭,笑自己的異想天開。
…
得了廖嬤嬤的首肯,顧青未從這天起上午的時間便空了下來,雖然下午仍然要去榮慶堂讀書,但對比起每天練習走路以致雙腿酸痛難忍的姐姐們,顧青未倒也很是滿足。
顧家的姑娘雖是被嬌寵著,但說起來每日里也頗為繁忙,早上要早起去延壽堂給老太太請安,上午要學規矩,下午要讀書,這一天下來,倒也著實算不得輕松。
所以顧青未上午可以不去學規矩,每天早上在延壽堂里,可沒少收到來自于族姐們的欣羨目光。
這天一早,照例在延壽堂和長輩及姐妹們一起用了早膳,待姐姐們都去了榮慶堂,顧青未才拖著顧青瀾向老太太和秦氏請示想要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