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記炒貨雖然賣得貴,但用料卻也十足。
顧青未手中的瓜子選了最大最飽滿的西瓜子,再經過炒制,吃到嘴里又脆又香,唯一的缺點就是瓜子殼被牙一咬就極為易碎,嗑起來極為麻煩。
會讓寧致遠替自己剝瓜子本也是一時心血來潮,顧青未話才說完,就覺得自己只怕是想多了。
在她的記憶里,寧致遠可是從來沒做過這種細碎之事的。
前世的寧致遠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吃穿住行都有身邊的人服侍著,連毛巾都從沒自己擰過,更何況是替她剝瓜子兒了。
可出乎顧青未意料的是,听到她的話,寧致遠半點猶豫也沒有,接了她手中的瓜子,又從房里桌上尋了一個干淨的茶盞,將茶盞放在兩腿之間固定好,然後就真的開始剝起瓜子了。
他手中的瓜子雖是瓜子中個頭最大的,但與寧致遠的手比起來,卻仍顯得很小,按說寧致遠剝起來應該是極為不易的,但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在做起這種事時,卻顯得格外的靈巧,就仿佛他只需要兩指輕輕一捏,飽滿的瓜子仁兒就會完好無缺的月兌離了瓜子殼。
在顧青未的驚訝之中,那茶盞里竟是很快就裝滿了剝好的瓜子仁兒。
寧致遠見狀將那茶盞往羅漢床上的小矮幾上一放,再另尋了一個空的茶盞繼續剝殼。
許是顧青未臉上驚訝的表情太過明顯,寧致遠一邊剝瓜子兒一邊沖著她笑,「你吃呀,不過這個也不能多吃,七姑娘可不要貪嘴。」
能如此熟練的剝這些瓜子,寧致遠當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前世時顧青未愛吃樓記炒貨,他們感情最好的那兩年,他從沒想過要替她做剝瓜子這種事,但卻在他們形同陌路之後學到了,如今能在他們之間關系並不緊張的時候替顧青未剝瓜子,這是前世的寧致遠想了多少年都沒做到的。
顧青未看了看寧致遠,再看了看面前那一茶杯的瓜子仁兒,然後雙唇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她微低了頭,露出細膩優雅的脖頸。
再好听的甜言蜜語,有時候倒還不如剝上幾粒瓜子兒讓人感動。
顧青未拈了一粒瓜子仁兒喂進嘴里,只覺這瓜子都多了些從前沒有嘗到過的味道。
寧致遠雖然手里剝瓜子的動作沒停,卻也一直注意著顧青未,這時見自己剝的瓜子被她咬進嘴里,一時之間竟然莫名的就耳根發起熱來。
他連忙低下頭,雙眼只死死看著手中的瓜子,心里卻暗斥自己定力越來越不好了,這人還沒做什麼撩撥的動作呢,他自己就先浮想聯翩起來了。
顧青未這時倒沒注意到寧致遠有什麼不對勁的,她吃著香脆的瓜子仁兒,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
她喜歡樓記炒貨,這一點就是後來她與寧致遠之間鬧翻了也沒有改變,只是後來年紀漸長,瓜子嗑起來又麻煩,才慢慢少吃瓜子。
不過,要說她身邊侍候的丫鬟也確實有眼力勁兒,然後竟就有丫鬟每日里端了一疊剝好的瓜子仁兒來。
雖然都不用自己動手,可丫鬟剝的與寧致遠親手剝的,原本應該沒有什麼不同的,但她分明又覺得有那麼些不同。
在顧青未為自己這莫名的感覺而輕輕搖頭時,寧致遠倒也把先前的那點不自在給壓了下去,他見顧青未好半晌才吃了那麼一粒瓜子仁兒,頗有些奇怪地道︰「怎麼,難道不好吃嗎?」。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當初他剝了讓人送去的瓜子仁兒,顧青未可從來沒剩下過,如何這次卻是這樣不感興趣的樣子?
難道他這馬屁還拍在了馬腿上面?
被寧致遠這樣一問,顧青未也從回憶里抽回思緒來,揚眉道︰「倒不是不好吃,我只是在想,現在有你給我剝瓜子殼倒也還好,到以後我得我自己嗑瓜子的時候,可不就得嫌麻煩了?」
話一說完,顧青未就覺臉有些發燙。
她房里的丫鬟可是不少,她若真嫌麻煩,多的是人給她剝瓜子。
那,她這樣說,難道潛意識里,還是想指著寧致遠說些什麼好听的話出來?
寧致遠倒也沒有多想,聞言一句話立即月兌口而出,「那可不簡單,咱們總歸是要……的,以後你要吃瓜子盡管讓我剝殼就是了。」
房里頓時就安靜下來。
寧致遠雖然早就定下心來立志追妻,可這種好听的話他還真沒說過幾次,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不過,他說的倒也確實是他的心里話。
這個年代講究男主外女主內,男子連兒女都不會抱一抱,更別提是做些討婦人開心的剝瓜子這種事,寧致遠前世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所以那時倒也確實是這樣想也這樣做的,可他本就是重活一次的人,對這些事自然也就不甚在意。
而且,他現在也能理解前世的顧青未為何會對他沒有信任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為何要央了母親一定要娶顧青未,可是她不知道,在她心里他們自然與世間所有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啞嫁沒有任何不同,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讓她真正信任他,怎麼也要長時間的相處才能夠,但他們之間好好相處的時間也就那兩年。
他還沒得到她的信任,就已經讓她再不能信任了。
所以,寧致遠其實覺得他重生在這個時候是上天都在助他。
這個年代沒有男子就該在成親前好好哄著未婚妻,讓她心甘情願嫁給他的說法,但在寧致遠看來,能有這樣一段時間留給他,讓他能更多一點的寵著她,捧著她,也是件想起來都會讓他笑出聲來的好事。
不就是剝瓜子嗎,反正他又不是沒剝過,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一想,寧致遠也沒有什麼難為情了,他臉上揚起笑容,「七姑娘……」
話才開了個頭就頓住了,寧致遠看著對面安靜吃瓜子的顧青未,也不知如何,嘴里就冒出了一句比方才還要大膽的話來。
「歡顏……我能叫你歡顏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