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她早上六點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那還不如殺了她來得干脆，米雪瑩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以致于她都失眠了，一整晚不停地作惡夢，在夢里她變成了小白兔，可惡的獅子追著她跑啊跑，最後嗷嗚一口咬住她兩只長長的兔耳朵，邪惡地在她耳邊吹氣，「小白兔，誰讓你睡懶覺，誰讓你遲到，誰讓你殺死我養的金魚，我現在就要一口把你吞了。」
「不要！」米雪瑩從惡夢里驚醒，床頭的手機催命似的響起，她顫顫地接通，男人的咆哮聲快要炸破她的耳膜，「米雪瑩，你又在蘑菇什麼，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要設定好鬧鐘的嗎？現在幾點了，你還在睡覺是不是？」
她飛快地瞟了一眼鬧鐘，「現在是六點半……」
「我在你家樓下等了半個小時。」
「哦。」
「你那是什麼態度，還不快點下來！」
「好啦好啦，我馬上。」米雪瑩連忙掀開被子跑到浴室洗漱，「我馬上就下去，麻煩你再多等我半個小時。」
「還要半個小時？」戚少霆炸毛，「十分鐘，我最多再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要是晚一分鐘下來，我就要你好看。」
「十分鐘的時間根本不夠呀，我要刷牙、洗臉、梳頭發，還要換衣服、穿鞋子，外加化妝、打扮……」她希望他能寬限些許。
「十分鐘。」電話被戚少霆掛斷。
米雪瑩听著手機里傳來掛斷的嘟嘟音，貝齒輕咬唇瓣，嘟嘴嘀咕，「真是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女人早上起床要穿衣、打扮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他竟然只給我十分鐘的時間，只有十分鐘能夠干什麼呀，真是有夠過分的，他怎麼還好意思嫌棄我打扮得不入流啊，我今天到底要不要化妝啊，啊，好糾結……」
碎碎念叨了一長串，米雪瑩看了看鬧鐘，驚呼道︰「我的天，只剩下五分鐘了，我連牙都還沒有刷完，完了完了，一定又會被罵……」
果然等到她慢烏龜地跑下樓時，戚少霆十分不爽地甩她一個白眼，「上車。」
她磨磨蹭蹭地坐上了副駕駛座，討好地沖他笑了笑，「大老板，你吃了早餐了沒有？要不我去幫你買早點，吃紅薯粥加小煎包好不好？」米雪瑩很了解他的口味。
「這種你分內的事情還用得著來請示我？」戚少霆居高臨下地鄙夷。
好傲嬌，她繼續諂媚地笑，「大老板，要不我現在去幫你買早點？你自己去晨跑，等會你跑完步就可以吃到熱呼呼的小煎包了哦，想一想都好幸福呢。」
「休想。」戚少霆淡淡道，嘴唇微彎。
米雪瑩泄了氣，「好吧，那我們去晨跑吧，等會我不幫你買早餐了。」
「休想。」他好整以暇地看她，「晨跑是必須的，買早餐也是必須的，一樣都不能少。」
「怎麼能這樣啊……」她佯裝生氣地扭頭不看他。他倒是耐得住性子，安靜地開車上山道，真的不再主動開口說話。
米雪瑩偷偷地看了他好幾眼，忍不住放低姿態同他商量，「我幫你買了早餐，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我就不用你說謝謝了，你今天讓我放半天假吧。晨跑結束後，我想回家補眠。」
她好困，眼窩下一圈黑黑的印記。
這女人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事情還沒做好就開始討賞了。戚少霆彎唇，似笑非笑，「米雪瑩，你要搞清楚，我是好心來接你上班的，要說謝謝的人是你，不是我。」
「鬼才要你的好心。」米雪瑩瞪圓了眼，忿忿不平。
戚少霆瞧著覺得好玩，故意耍弄她，「不過你剛才放假的提議倒是可以考慮。」見她眼楮一亮，他繼續慢悠悠地道︰「我可以考慮給我自己放假，至于你這種遲到王，還是好好上班，天天奮發向上。」
「你欺人太甚。」米雪瑩的小臉因為憤怒染上霞色，面若桃花，粉女敕瑩白。
戚少霆心情舒暢，惡劣地勾唇一笑，「對，就是欺負你，怎麼樣，誰叫你笨。」
她真的是好笨好笨，要不然也不會被他哄騙回國，不只每天早出晚歸，被當奴隸使喚，還要時不時地忍受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話風格，怎一個慘字了得。
在跑步的時候，米雪瑩一邊重重喘氣，一邊暗聲嘀咕，眼看著眼前的男人越跑越快，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滿頭大汗道︰「我跑不動了。」
戚少霆回頭瞥她一眼，十分嫌棄，「這才跑了多久，你的體力也太差了。」
米雪瑩不服氣地強嘴，「體力差又怎麼了，我是畫漫畫的，又不是做勞力工作的，我不需要好體力。」
伶牙俐齒，戚少霆像喚寵物一樣把她招過來，嚴厲訓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若是身體不好，就算是著名的漫畫家又如何？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反正我只是個三流漫畫家。」米雪瑩嘟著嘴直截了當地說。
戚少霆痛心疾首地指著她罵︰「你這個廢材女！」
米雪瑩心上一疼，撇開臉，死豬不怕開水燙，「廢材女不需要成為運動健將。」說罷，她開始往下山的方向走。
戚少霆從身後拽住她的玉臂，「你要去哪？」
米雪瑩回頭也不回地道︰「我餓了，我要吃早餐。」
「真是沒用，連這點苦都堅持不下去，還能指望你做什麼？」戚少霆像過去的三年一樣，每天都在嫌棄她。
連襯衫也熨不好，還能指望你做什麼；連飯也做不好，還能指望你做什麼；連金魚都喂不好，還能指望你做什麼。
「連……不好，還能指望你做什麼」這個標準的句式是他的口頭禪，以前他每次這樣說時，米雪瑩都會無措又愧疚地低著頭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跟抱歉，真的好抱歉，或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又或者是我改，我下次一定改」這些話。
可是他們都已經離婚了，他還有什麼資格對她這麼說，米雪瑩握緊粉拳，俏臉憋得通紅，對他大吼︰「是，我是什麼都不會，你什麼也指望不上我，反正我們已經離婚了，現在只是合作的關系，你要是嫌我沒用，那你就去找別人好啦。我覺得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擔任編劇，這個工作請你還是另選賢能吧！」
戚少霆頓時火冒三丈，「把你剛才說的話收回去。」
「我不。」貝齒咬緊紅唇，米雪瑩惘然苦笑，「大老板，我覺得我不適合這份工作。」
她叫他大老板，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突然就被拉開了，仿佛隔著千萬重山那麼遠。
戚少霆手上的力道倏地就弱了，他心底翻滾著陰黯不明的酸澀，嚴厲的嗓音也柔軟了幾分，「餓了嗎，想去哪吃？我送你去。」
他突如其來的溫情讓米雪瑩不知所措，也不敢輕易接受，「我不想吃，麻煩你送我回家。」
「好。」
一路無話，戚少霆數次看向她，她都別扭地把頭扭過去看窗外的風景。她鬧別扭鬧上癮了？難道非要他道歉才行，憑什麼？再說他有什麼錯，明明是她自己沒有毅力，連跑步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堅持不下來，還不許他說嗎？
戚少霆自認為沒錯，把米雪瑩送回家後，揚長而去，並且不忘威脅警告她，「今天放你半天假，下午要必須準時上班。」
「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遲到。」米雪瑩作出保證。
待他離去後，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撇嘴不滿地抱怨，「凶什麼凶，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總說我笨，難道他就很聰明嗎，真是的，害我到現在都沒有吃早餐，還有那些小可愛們，肯定也跟著我一起餓肚子了，真可憐……」
米雪瑩蹲在地上，從包包里拿出幾罐貓糧，輕柔地喚︰「吃早餐了喔，大家快出來哦。」
她租房子的社區周圍有四五只流浪貓，餓得骨瘦嶙峋，但都很乖巧，每天她下班回家，小貓們都會湊過來在她腳邊親昵地磨蹭。
突然一旁的草叢抖動，一只白色的小貓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低著頭喵喵叫喚，藍色的貓眼滴溜溜、水潤潤地看著她，萌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好乖好乖，吃早餐了喔。」米雪瑩撫模白色貓咪，把貓糧往它面前推了推。
白色貓咪親昵地在她手上蹭了蹭，喵喵叫地呼喚同伴，過一會後，另外三只貓咪跑了過來，圍著米雪瑩撒嬌。
「先吃飯啦，抱歉喔，今天只有貓糧吃，晚上再給你們加餐好不好？晚上有小魚干哦。」
米雪瑩笑眯了眼，蹲在一邊溫柔淺笑。
貓咪們乖乖地吃貓糧，它們真的好乖，從來都不挑食，總是全部吃光光。
戚少霆去而復返，手上拿著米雪瑩的手機，暗哼這女人真是粗心大意。他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卻沒想到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米雪瑩，她在做什麼，不是說要去吃早餐嗎？怎麼蹲在這里？她一定又在做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他撇嘴走近，才發現她竟然是在喂貓。
「我跟你們說喔，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竟然要我早上六點就爬起來，是不是很過分？小黑、小黃，你們慢點吃不要著急，都餓壞了吧？都怪他，要不是他，我早就來給你們喂早餐了。放心喔，我以後都會準時來，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不過從明天開始，我就要早起了，要不然就沒有時間給你們喂早餐了。」
听著米雪瑩的碎碎念叨，戚少霆心上一動，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這里喂貓，因為他知道她對寵物的毛發過敏，是絕對不能養寵物的。以前她曾嘗試過收養一只流浪貓，哼著歌給貓咪洗澡，結果搞到自己生病住院。他為此狠狠地罵了她一頓，並且嚴厲禁止家中再養除了金魚外的任何寵物。
「阿嚏、阿嚏。」說什麼來什麼，米雪瑩鼻敏感地打了兩個噴嚏。
戚少霆大步上前，拉住她，「起來。」
她回頭，驚愕地睜大眼，第一反應就是認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收養它們，只是覺得它們好可憐……」
「它們可憐，你就不可憐了？」他皺眉睨視她。
「我……」她突然想起他們已經離婚了，底氣便足了幾分，「我可以收養它們，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
「你明明對動物的毛發過敏，卻還想養寵物。是想要每天都進醫院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幾只小貓，嗓音軟了幾分，「你遲到是因為每天早上都要喂貓？」
米雪瑩低著頭不說話。
「為什麼不說實話，反而要撒謊說是因摔跤才遲到的？」戚少霆責怪道。
「不為什麼。」她不想說。
戚少霆隱約地猜到了幾分，他一向不喜歡寵物，她不想說實話應該是因為覺得她說了，他也不會同情的吧。他在她心里就那麼冷血？戚少霆氣悶地罵道︰「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