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說了,只要咱們能把這胡人毫發無傷地帶回去,二少爺的事情就定然有轉機。」
昏暗靜謐的房間里,領著身後兩個同伙朝著床榻一步步走過來的男子道︰「三少爺說,這胡人已經有了身孕,因此哪怕單單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林熙然也定然得乖乖就範,隨後听從少爺的調遣。」
「是嗎?可是我怎麼覺得,按照剛才逼問莊子里的小丫頭得出來的有關個人居住位置的消息,直接到隔壁屋子去綁了那個忠義鄉君,反而會更加有效呢?」
「畢竟你看,那女人和陸紹雲還有蘇逸興都牽扯不清,因此,直接將她作為人質,讓身為金吾衛副統領的陸紹雲,和身為刑部侍郎的蘇逸興听從安排地在二少爺的案子上動手腳,不是比綁這個孕婦回去更加直接有效嗎?」。
「你懂個屁!」為首之人聞听同伙的說辭,當即便出言反駁道︰「陸紹雲和他祖父陸嘯清是一個脾氣,那都是堅決不會受人脅迫的主。因此,若是我們綁了忠義鄉君,但陸紹雲卻不受我們威脅,反而把事情捅到太子殿下面前,隨後調動整個外金吾衛四處搜捕我們怎麼辦?」
「更何況,就算陸紹雲和蘇逸興會在短時間內受我們的脅迫,等我們把忠義鄉君放回去之後,他們倆采取的瘋狂反撲,你覺得憑我們忠勤伯府,抵擋得住嗎?所以,按照三少爺所說,把肚子里有貨,因此更有作為人質的價值的芭麗雅綁回去,威脅我們能夠在事後與之抗衡的林熙然,那樣才是正理!」
「你倆能不能消停一會,挪出位置來好讓我辨認看看這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麼芭麗雅?」三人中提著個罩紗燈籠,打斷喋喋不休的同伙的男子道︰「那日我駕車陪著老夫人和夫人她們一起去陸家找芭麗雅的時候,可是仔仔細細地在一旁觀察過她了,你們現在就讓開,讓我好好辨識一下她的典型特征,以此保證我們不會抓錯人。」
依舊躺在床榻上,假裝沉睡的夏霜寒听到這里,很快就感覺到提著罩紗燈的男子邁步來到了自己的面前,隨後撩開她額角的發絲,借著不甚明亮的燈火看了看她的左額角。「是她沒錯,那日我記得清清楚楚,二少夫人抱著她的腿,向她跪求的那個女子,額角上確實就有著這樣一道傷疤。」
「是嗎?就是她嗎?那麼咱們就趕快把她連鋪蓋帶人卷一卷,趕緊帶回到麓山別莊去吧!」
伴隨著這樣一句話語聲,湊上前來查看她額角的疤痕的男子向後退開了,而已然從幾人方才的對話中,得知了他們的真實目的夏霜寒,則已經做好了出其不意對他們展開攻擊的準備。
依照夏霜寒的想法,現在在這整個田莊里,除了她自己和面前的三個男子以外,其他人應該都已經沉沉地睡去了。因此,在現如今雖然不會有人前來幫助她,可是同樣也不會有人沖出來給她拖後腿的情況下,依靠她一個人的能力,要制服面前這三個,根本不可能是什麼武功高手的男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倘若這三個人中有一個人擁有高強的武藝,那麼也就用不著大費周章地派三個人進來,綁架身為孕婦的芭麗雅了。
如此在心中衡量過敵我雙方的實力,握緊了鋒利的水果刀,只想快速起身制服面前的三個男子,隨後關上房門,做好迎接很有可能會潛進來尋找自己遲遲不歸的三個同伙的外應的夏霜寒,尚且沒來得及采取行動,面前幾個男子的一番對話,便完全打消了她進行抵抗的主意。
「話說起來也真是的,明明咱們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因為跟著那徐二公子做生意,因此才攤上了今日的這趟渾水。可那徐二公子可倒好,出了事,他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果斷跑了,卻留下我們二公子去蹲大牢。」
在提著罩紗燈的男子往後退開後,邁步跨到床前的男子,一邊動手撥拉著夏霜寒身上的棉被,試圖把她卷起來,一邊道︰「要不是三公子藏在麓山別莊里的那些賬冊,既可以要了徐二公子的命,同時也事關我們忠勤伯府的存亡,三公子絕對得把那些證物全部往刑部一交,讓那徐二公子為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賬冊?證物!麓山別莊,這不就是我即將被帶過去的地方嗎?」。手上握著利刃,只等面前的男子彎下腰來,隨後就可以揮刀抹斷他的氣管的夏霜寒,因為聞听到的這幾句話,而停住了即將揮出的右手。
「庭軒和蘇赭晨查找了那麼久,卻始終無法掌握的關鍵性證據,原來就在林三公子的手上嗎?那麼倘若我現在不反抗,而是乖乖地選擇被他們帶走,是不是就可以趁這個機會,拿到這些被藏起來的賬冊呢?」
雖然並不認為事情會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一帆風順,可是卻控制不住地想到,這確實是一個值得一試的機會的夏霜寒,就這麼松開了手中的水果刀,選擇了繼續假裝沉睡。
走到床榻邊的兩個男子,在動手撥拉棉被的過程中,于無意間帶落了夏霜寒插在自己穴位上的繡花針。而隨後被卷進棉被中的夏霜寒,則在被帶離床榻之前,將擺放在枕側的兩個,裝有驅蚊香粉的香囊,悄悄納入了手袖中。
「我已經扯斷了一縷香囊上的吊穗,將其故意遺落在了枕邊,相信只要看到那截吊穗,無論是庭軒還是熙然,都定然可以察覺到我拿走了那兩個香囊。接下來,他們只要牽上獵犬,追隨著香囊的香味找過來,相信我無論拿不拿得到那賬冊,應當都不會有什麼危險。」
如此在心中作想,隨後被面前三個男子當中的某一個,連人帶棉被扛在肩上的夏霜寒,就這麼毫不反抗地,被人帶出了這個田莊。
「喲,出來啦!看來事情辦得很順利嘛!」
夜色深沉的田莊外,如同夏霜寒料想的那般,身為外應的、駕著馬車靜靜等待自己的三個同伙帶人出來的第四個人,在越過提著燈籠朝前帶路的男子,以及手持棍棒負責警戒的男子,看見被第三個男子扛在肩膀上的夏霜寒的一瞬間,便焦急出聲道︰「不是說了要小心嗎!你這麼把她扛出來,萬一傷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麼辦?」
「放心吧!胡人怎麼會那麼嬌氣?她們的身體結實著呢!不比漢人男子差。」一邊態度篤定地回應著自己的同伙,一邊將扛在肩膀上的夏霜寒卸下來的男子,很快就將她安置進了馬車里。
車廂里,小小的一塊布簾後面,是還算舒適寬敞的臥榻,而身為「懷有身孕」的金貴的人質,在對方達到目的之前都不可能吃什麼苦或者遭什麼罪的夏霜寒,則被輕手輕腳地妥善放置在了這臥榻上。
「行了。」安置好夏霜寒,隨即放下那塊布簾的男子,待自己的另外兩個同伙同樣爬上馬車後,出聲招呼駕著馬車的第四個同伙道︰「趕緊出發吧!等回去把人質一交,咱們的這趟差事就算是辦完了。」
布簾的那端,是罩紗燈昏黃朦朧的光影;布簾的這邊,睜開眼楮,隨後從松散開了一些的被子卷中悄無聲息地探出手來的夏霜寒,則很快就在口手並用的過程中,無聲地在兩個香囊的邊角上各開了一個小口。
緊貼著臥榻的馬車車廂壁,在木板拼接的地方有著小半個手指寬的縫隙。而將香囊的開口處對準這個縫隙的夏霜寒,則可以很輕易地將驅蚊香粉從這個地方傾倒到馬車外面的道路上去。
只要不下雨,無論是風吹還是日曬,在一兩日的時間里,獵犬都可以很輕易地追蹤上驅蚊粉的香味,因此夏霜寒對自己現如今留下的這個線索,沒有絲毫的擔憂或者疑慮。
礙于不知道馬車究竟要行進多久,因此考慮到香粉的數量並不算多的夏霜寒,並沒有一刻不停地將它向外傾倒。
在可以很明確地感覺到,馬車正在筆直的道路上直行的時候,傾倒香粉可以進行適當的間隔。而一旦馬車發生了轉向,需要在這些有可能是岔路口的地方做出明確的標記的夏霜寒,則不會再在這時候吝嗇。
「咕嚕嚕」作響的馬車,不知道究竟行駛了多久,當兩個香囊里的香粉都傾倒完畢的時候,將香囊重新納入衣袖中的夏霜寒,則在繼續假裝昏睡的同時,等來了馬車的停止。
究竟要不要在馬車行駛的過程中,假裝因為迷香的效力退去,而一點點蘇醒過來,這個問題,一邊向外傾倒著香粉,一邊側耳諦听著簾子外面的三個男子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的夏霜寒,是仔細思考過的。
在考慮到「在抵達目的地之前,給人質下足量的迷香,以防止她在路途中進行掙扎和抵抗,明顯要更為方便」,以及「如果藥效快要消退了,那麼簾子外面的三個人,不可能誰都不來對她進行一番查看」的這兩個理由後,就此判斷自己不應該醒來的夏霜寒,就這麼拿定了,一直假裝沉浸在熟睡中的主意。
而等到馬車停止行駛後,夏霜寒所听到的一句話,也確實印證了她的猜想——「迷香的藥效應該會持續到中午時分吧,在那之前,讓人為這位林夫人準備好洗漱用具、替換的衣物、以及足量的食物和飲水。」
緊緊閉著雙眼,保持軀體呈現出睡眠中的柔軟狀態的夏霜寒,就這麼被綁架她的人從馬車上抬了下來,隨後帶進了面前的別莊。與此同時,京城城東,在宵禁剛剛解除的,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就起床晨練的林熙然,則接到了綁匪為他傳遞去的字條。
「你的妻子芭麗雅現在在我們手上,如果你希望她平安歸來,那麼就不要把她被綁架的事情聲張出去,並且乖乖地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三日之內,只要你能完成我們的要求,你的妻子自然會被平安無事地放回來。需要你做的事情,將在確認你出城穩住忠義鄉君之後,再為傳達。」
仔細地將展開來的字條默讀了兩遍,沒有猶豫也不需要懷疑,林熙然即刻便明白了自己的妻子芭麗雅究竟會在誰的手上。
字條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凶手之所以要綁架芭麗雅,不是為了求財,而是為了讓他替他們辦事。試問在現階段,除了想要救出自家的二少爺,同時多次前來苦求于他,都沒有取得任何效果的忠勤伯府以外,還有可能會是別人做下了這件事嗎?
「都是我大意了啊!」
心中有著憤怒,同時更有著愧悔,一把將手上的字條攢成一團的林熙然自我譴責道︰「想當初他們能在芭麗雅離家出走的第二日,就準確地掌握住她的行蹤,同時更得知了她已經懷有身孕的消息,那麼想來,想要打探出芭麗雅現下和霜寒一起去往了京郊的莊子上小住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就明顯更不難了。」
「早知道如此,我當初就不應該讓她們去的。是我想簡單了,居然沒有想到,忠勤伯府的人會玩綁架勒索的把戲,強行把芭麗雅給擄走。」
心中充滿了「身為一個丈夫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的自責之情,翻身上馬的林熙然很快就沖出家門,直奔京城南城門而去。
「不允許我把這件事聲張出去,並且穩住霜寒,不就是為了防止我把庭軒扯進這件事里來嗎?可以啊,我不麻煩他,自己的問題我自己解決,這樣總行了吧!」
心中很清楚,只要夏霜寒不提前回京將芭麗雅被綁架的事情告知陸紹雲,而是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繼續留在莊子上按照原計劃作畫,那麼忠勤伯府不希望的、把陸紹雲攪和進來的這個情況,就定然不會變成事實的林熙然,就此拿定了等到了莊子上,了解清楚情況以後,再想辦法救出自己的妻子的主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