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元宮。
大元皇帝靳翔正襟危坐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十四年的時間他只見過她三次,非然一直將她藏得很好。
「非瞳,朕上次見你,已經是十年前了。現在一看,你竟有你師父當年的風範。」
非瞳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生疏而不失禮地開口︰「皇上謬贊,非瞳本該早就來給皇上請安,只是家師一向對非瞳管教甚嚴才拖到今日,還望皇上不要怪罪。」
靳翔擺擺手,「哪里話,你是我大元的少司命,將來的大祭司,朕豈會怪罪于你。過幾日便是你及笄之禮,意味著你已經有資格繼位大祭司。大祭司乃我大元神聖的象征,也是天下百姓除了朕最為尊重的人,你,可是任重而道遠。」
非瞳垂眸,揖了一禮,「非瞳自然會像師父一樣守大元無恙。」
听到這話靳翔喜笑顏開——,心情也好了起來,他對面前這個一身紅衣與非然有著七分像的少女很是滿意,話也就多了起來,「你這名字是你師父取的?」
「回皇上,是的。」
靳翔沉思了一會兒,笑道︰「你這雙眼倒是越來越有靈氣,當年你小小年紀就讓朕躲過一禍,這是朕之福,大元之福。」
非瞳皺了皺眉,她性子向來淡淡的,除了與禾玉親近,她從不喜歡與人多說話,這樣的刻意寒暄讓她覺得不舒服。
見她並未多大反應,靳翔也不惱,只不過他已經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她的面前。
圍著她饒了一圈之後在她面前站定,打量著她,「非瞳,不如你現在就讓朕見識一下,你這雙眼楮能看到朕的些什麼?」
非瞳微微吃驚,但神色絲毫未變,片刻後她應了聲「是」,便鎮定的抬起頭,第一次直視他的眼楮。
饒是靳翔這輩子閱人無數,當他清楚地看到非瞳的眼楮那一剎那也震撼了,這是怎樣的一雙眸?仿佛里面有著無盡深淵,一眼看下去就失了神,就像望向沒有邊際的黑暗。
非瞳靜靜地盯著他,十余秒鐘之後她收回視線,跪在了靳翔面前。
靳翔剛回過神,見她突然此舉很是不解,「你這是作何?」
非瞳語調清冷凝重,「回皇上,師父曾經教導非瞳,君王終究是君王,位高必有神佑,所以非瞳從皇上的眼楮里什麼也沒有看到。」
靳翔本來好奇她會看出什麼令他驚訝的來,听到她的回答更是意外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什麼可看不到?你可知,欺瞞君上是死罪,你可不能因為忌憚便刻意不說實話啊。」
哪知她神情一如當初,「是,非瞳什麼也沒有看到。」
「哈哈哈,果然有趣,不愧是非然教出來的徒弟。好了,今日召你前來也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大禮將至,你且好好準備,朕自然會將你的及笄禮辦的盛大。」
非瞳行了一個大禮,「謝過皇上。」
氣氛輕松了許多,靳翔將話題繞到了別處,「昨日可出宮了?」
「嗯。」
「也好,這麼多年在宮里,出去轉轉也好。可有遇到什麼趣事?」
非瞳剛要回答,外面就有人通報,七皇子覲見。
非瞳眉頭輕皺,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靳翔揚了揚手,「宣!」
不一會兒,靳陵就到了殿中,他斜眼看了非瞳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紅色的細紋羅紗,看上去卻沒有一絲絲妖艷,肌膚如雪,長發如瀑。
他的眼光果然是準的。
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兒臣叩見父皇。」
靳翔對這個兒子一向沒什麼關注,知其愛胡鬧,也不願意多管教,今日他突然來求見他倒有些奇怪。
「這是少司命非瞳,還不趕緊見過。」
靳陵眉毛一挑,「父皇,兒臣早已見過少司命。」
非瞳听到這話眉毛擰得更緊了些,靳陵這是認出自己了,但是她心里很不願意昨天的事被別人知道,于是下意識瞥了他一眼。
未等靳翔接話,靳陵又繼續道︰「稟父皇,其實兒臣今日是來認罪的。」
「哦?認罪?那你說說,你這是要認什麼罪?」
靳翔眼楮眯起,微微射出寒光。
「昨日兒臣去奇瓔居,無意間與楊丞相之子楊瑞起了點沖突,還一不小心將他鼻梁踫斷了。兒臣回去反省一夜,深感不安,所以今日便來向父皇請罪。」
這件事太子還沒有上報,所以靳翔並不知道,當著非瞳的面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馬著臉象征性訓了他幾句︰「你好歹也成年了,做事也應該要知道什麼是分寸。要是還是像這樣繼續胡鬧,將來能成什麼大事?」
靳陵咧嘴「嘿嘿」一笑,「父皇,你也知道兒臣的性子,那些大事有皇兄就夠了。」
靳翔表面上黑著臉,但似乎對他的答案很滿意,打人事件就這麼過了,他話鋒一轉,「你方才說早就見過非瞳,是什麼時候?」
非瞳心里一緊,略藏冰冷的目光掃了過去。靳陵自然是感覺到了,不過他臉色並沒有變,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其實昨日……」
非瞳咬了咬唇,對靳陵的討厭又多了一分。
「父皇,其實昨日九弟來我這里,無意中提起十年前的事情,那日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兒臣也是在的,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是對少司命的印象還是深刻,所以剛才才會那樣說。」
他話一說完,瞥了一眼非瞳,他還以為她永遠是那副表情,原來還是有惱的時候,這種逗著她玩的感覺還真的是挺有趣的。
非瞳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也是有點吃驚。片刻後她的臉色恢復如常,不再看任何人。
靳翔眼楮也彎了起來,「原來如此。好了,你那件事情朕已經知道了,沒什麼事就下去吧。」
「是,兒臣告退。」
揖禮之後,他就告退了。
非瞳也不想久留,趁機也出聲道︰「非瞳也告退了。」
靳翔點頭,「也好,你就好好休息,等著及笄之日的到來。」
「是。」
走出正元宮之後,非瞳沒料想到靳陵居然還等著她,他也不說什麼,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