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她喜歡看春的花紅柳綠,喜歡看春的萬紫千紅,可也僅僅是看而已。如果是自己身上,她喜歡的是素雅。
雲裳勸道︰「小姐,這有點冷,要不咱們下去吧!免得回去染了風寒。」
「不用,我想吹一吹。」吹冷風,能夠讓她清醒些。
雲裳懊惱道︰「早知道應該帶條披風來的。」
「沒事,咱們倆又不是什麼嬌貴的身體,不會動不動就染上風寒的。」
春是最美的季節,春天的陽光溫暖和煦,春天的雨淅瀝纏綿,春天的萬物,生機勃發。
「紀姐姐。」前面有個人影出現,脆生生地叫道。
墨玉抬頭看去,是趙丹岫。剛才這麼多人里面,別人都叫她的名字,只有這個姑娘,叫她姐姐。她對這個小姑娘沒來由的有好感,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是你啊,快坐下。」
趙丹岫有些羞澀,低著頭坐下,也不敢說話。墨玉暗笑,這小丫頭喜歡她的二弟,看來是來討好她這個姐姐的吧!「你怎麼不去和她們玩啊?」
「我看姐姐一個人坐在這里,想過來陪陪姐姐。」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來笑我什麼都不懂呢!」
趙丹岫抬起頭來,忙搖頭解釋,「不是的,我知道,姐姐一定懂畫。」
墨玉疑惑。「嗯?你怎麼知道我懂?」
「剛才,姐姐一見到那畫的時候,就搖了搖頭,我看見了。」
她搖頭很明顯嗎?怎麼這麼多人看到。墨玉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錯了吧!」
趙丹岫堅定道︰「我一定沒看錯,姐姐就是搖頭了。」
小丫頭,還掘上了,這點倒是跟她家想容很像。好吧!看在這點的份上,承認吧!「那幅畫是牡丹花開圖,花瓣本應是很美很柔很滑,而且牡丹是富貴,華麗的象征。那畫,下筆太過剛硬,收筆又太草率,墨汁不均,好好的一副富貴華麗的牡丹圖,被他畫得像花梗一樣,敗筆。」
「原來你的話也並不是境意難懂啊!」一個男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兩人都嚇了一跳,轉身看去,紀仲庭已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趙丹岫慌亂站起,施身道︰「紀公子。」
老實說,墨玉和紀仲庭的對話還是從今天才開始的。在紀府里,他們沒有說過話,頂多就是初次見面時他說了幾句,還有就是吃飯時見面打個招呼。可今天他不但和她說話,勸她當心,還替她解了圍。
墨玉未起身,笑道︰「什麼時候來的?」
紀仲庭沖趙丹岫點點頭,雙臂環胸,笑道︰「也不久,就你開始評論那幅畫的時候,我剛好來了。沒想到,你還是個畫作大家,改日得向你討教討教。」
「不敢,我的畫四不像呢!」
「能一語道破那畫的缺陷,誰敢說你的話四不像的。」
墨玉翻了個白眼,暗道老兄,這話可是你說的,才過多久就不認賬了。
見她一臉的諷刺,紀仲庭訕訕道︰「好吧!這個問題咱們以後再討論。王夫人差人過來說,準備用午膳了。」
這麼快就到中午了,不說還好,一說肚子還真的有點餓了。墨玉起身,道︰「那咱們就去用膳吧!趙妹妹,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不太懂規矩,可否與你同行?」
趙丹岫小雞啄米地點頭,高興道︰「當然可以,丹岫很樂意幫助紀姐姐。」而後兩只忽閃忽閃的眼楮看向紀仲庭,聲音瞬間變得溫柔,「那紀公子要一同過去嗎?」。
「我先走兩步,你們隨後跟著。」如果是他們兩姐弟,一起走到也沒什麼,但加了個趙丹岫,就不能了,男女有別,授受不親。
看著紀仲庭走遠,墨玉推了推痴望中的趙丹岫,笑道︰「人都走遠了,還不舍得回神啊!」
趙丹岫痴痴道︰「不」而後又轉瞬回過神來,嗔道︰「哎呀,紀姐姐,你胡說什麼呢?」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你眼光不錯,我那二弟值得托付。況且你做我弟妹,我也很高興。」雖說這個家,她沒有多少感情,可是能看到有情人若能成眷屬,至少也能彌補她心中的缺陷。
趙丹岫嬌羞嗔道︰「姐姐」
「瞧你不害臊的臉皮,這麼快就叫姐姐了,不叫紀姐姐啦!」
趙丹岫又羞又腦,無言以對,忙拉著她下了樓梯,「姐姐,咱們快去用膳吧!」
萌動春心的少女總是那麼容易害羞。一個是中書令大人的二公子,雖不是嫡出,身份尊貴也是常人莫及,一個是禮部侍郎的千金,也算門當戶對,才子佳人。
走到了一樓,陸陸續續地有人從橋上經過,窄小的橋段上倒顯得有些擁擠。王貞兒和林晨晚站在樓梯口處,見到墨玉他們下來,忙笑道︰「可算下來了,我們等了很久了呢!」
墨玉微微一服,「勞兩位等候,真是過意不去。」
王貞兒擺手道︰「沒什麼,我們是想著你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怕有些不習慣,所以才特意在這等著你呢,既然人到齊了,那咱們走吧!」
「好。」
四人一同走出了亭子,兩人一組,王貞兒和林晨晚走在前面,墨玉和趙丹岫走在後面,身邊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也認不出是誰的千金小姐和貴族公子。
走到一段下坡式的台階,突然的,墨玉感覺到背後一股力道在慢慢靠近自己,頓時心生警惕。再看走在她前面不時回頭的林晨晚,嘴角一撇,心中明了是怎麼回事。因而在那股力道接近自己時,自然地側身一躲。暗道幸好躲得快,不然可就得跳進水里去了。
她是很小心,可是她身邊的趙丹岫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背後的人本是想推倒墨玉,可是墨玉躲過了,于是收不住勢地往前面倒去,情急之下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一個人的手臂。在立身站穩的過程中力道不由得過于大了些,把驚呼中的趙丹岫給推了出去。
「啊」一聲呼喊,從橋面直接到水里。
墨玉反應過來時,伸手一抓,卻已經來不及,只能在半空中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趙丹岫「噗咚」一聲,消失在了平靜的水面上。引來周圍人的一陣驚呼聲,「啊,有人落水了。」
本想找身後的雲裳的,耳听不斷有人驚呼出聲,還有責備聲,「這位小姐,你干嘛推趙小姐啊?」
「不是我推的。」墨玉沒有轉身,解釋道,目不轉楮地看著水面上的動靜。過了一會,才看到趙丹岫冒出頭來,一邊撲騰著一邊喊「救命啊,我不會水。」
剛才說話的人繼續說道︰「剛才就是你在她身邊,不是你推的還有誰。」
「推她的另有其人。」墨玉邊回答,邊看著水里的趙丹岫。她正胡亂的撲騰,顯然不會水。京城中的貴女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可能會水。岸邊已經有人跑了過來,其中一位婦人哭喊道︰「岫兒,快救救我女兒,她不會水啊!」
听她這語氣,應該是她母親。旁邊一位婦人立即吩咐身後的僕人,道︰「你們誰會水的,下去救人。另外,叫人把船劃過去,趕緊救人啊!」
岸上的人,包括家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下去,一是池水寒冷,二是他們也都不會水啊!這些人平時游湖,也都是劃船的,真正會水的,估計沒有,而且看這池水,肯定比人高。
突然「噗咚」的一聲,大家往池中看去,已有一人跳了下去。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總算有個人英雄救美了。
岸上有人驚呼道︰「少爺」應該是剛剛跳下去那人的家僕吧!
可是,那跳下去的人沒撲騰幾下,就跟趙丹岫一樣,胡亂的劃水,而且越劃越往下沉。大家不禁奇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越游越沒動靜了呢?墨玉心里暗叫不好,這跳下去的肯定也是個旱鴨子,再看看趙丹岫,整個人已經不見了。
岸邊幾位夫人已經急得焦頭爛額,橋上的公子小姐也都笑著看熱鬧。他們這些人,平時沒事不是聚在一起吟詩作畫就是女工刺繡,要不就是遛鳥逛妓院,怎麼可能會游水呢?現在來了個不會水就像逞英雄的瘋子,可不就是好笑。
墨玉心里微微掙扎,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便待會衣服浸水後會露出身上的曲線,即便日後她會成為京中的笑話,也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她們都以為是她推的趙丹岫。
身子往後退一步,抬腳縱身一躍,往池水中跳去。雲裳驚呼了一聲,「小姐」。橋上的紀仲庭看跳下去的是自己的姐姐,也驚呼叫道︰「姐姐」。
叫聲剛停,隨著一聲「噗咚」,墨玉已經落入水中。岸上的人看到掉下去的是一位姑娘,不禁感概道︰「不會水逞什麼英雄?」「又有一個不怕死的。」
趙丹岫已經喝了好幾口水,神志已經接近半昏迷,眼楮已經睜不開,雙手也已經沒有了撲騰的力氣,正在慢慢地往下沉。
墨玉展開四肢游近,攬過趙丹岫的腰際,把她拖出水面。岸上所有人看到兩人終于冒出個頭來,帶著驚訝的神情看著水中的小姑娘。頭發已濕,粘在臉頰上,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見她們不斷地往岸邊游去,心想大概是不會有事的了吧!
人群中的紀仲庭看到姐姐無事,也松下了心來,走到岸邊等待著她們游近。來到王夫人身邊,躬身道︰「王夫人,勞煩您現在差人去請個大夫到房中等候,順便拿幾件披風過來,她們都是女兒家。」
女兒家衣裳盡濕,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確不合禮數,況且這事又是發生在王家,王夫人自然得盡心盡力。忙吩咐了下人按照紀仲庭說的去做。
兩人游到岸邊,早有人等候。紀仲庭走近,拿了披風罩在趙丹岫的身上,而後把昏迷了的趙丹岫拉上岸來,又伸手想拉住墨玉,道︰「來,姐姐。」
墨玉搖了搖頭,這水里還有一個!耳听有人疾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姑娘,您行行好,我家少爺還在下面,他也不會水啊!」
岸上一夫人看到說話的是自己的家奴,失聲驚道︰「你說什麼旺子,剛才掉下去的是少爺。」
旺子苦吧著臉道︰「是啊,夫人,是少爺。」
那夫人沖到岸邊,急道︰「兒啊!你怎麼那麼傻啊!你,快去,快去救我兒子。救了我兒子,重重有賞。」
岸上的人面面相覷,如果說他們不認識這掉下去救人的姑娘是誰,可是這紀仲庭大家一定都認識,紀仲庭既然叫水里的人「姐姐」,用腳指頭想也想出了她就是紀家的大小姐。紀家老爺紀剛楊雖不是官居一品,但好歹人家也是個中書令,她的女兒豈能任由別人呼來喝去。
那夫人見墨玉不動,怒道︰「你怎麼還不去,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了你的命。」
紀仲庭站起身來,看著身旁的夫人,不咸不淡地說道︰「這位夫人,你敢動中書大人的女兒試試看?」
中書大人的女兒?那夫人也終于反應過來,難道這女子是紀大人的千金,這下子可真是禍從口出了。待她想道歉時,墨玉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淡淡道︰「這位夫人,今日救令郎,我不是以中書大人的千金這個身份去救的,而是以一個過路人去救的,只要是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見死不救。」
所以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不待那夫人說什麼,墨玉轉身,又游到水中,去尋找已經消失了好久的神經病。好在掉在水中的時間不久,這池水又是死水,沒有流動,墨玉很快就找到。跟趙丹岫一樣,已經喝了水昏迷,不過他可比趙丹岫重得太多了。
又是拉又是托,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把人拖到岸上。好久不游了,救趙丹岫的時候已經去了一半的體力,再加上這個比她還重不知多少倍的男人,墨玉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耗損過多,等爬到岸上時,已經兩眼也暈,四肢無力。
那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兒子,急忙跑過去,哭道︰「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傻啊?」哭得跟號喪似的,她兒子還沒死呢都被她哭死了。
雲裳急忙拿著披風過來,披在她身上,擔憂道︰「小姐,你怎麼樣了?」
墨玉無力地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紀仲庭也擔憂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沅氏見大家都關心墨玉,也做做樣子一帕掩面,道︰「菩薩保佑,可算沒事了。」
切,能不能裝得再像一點啊!看著都覺得惡心,墨玉笑道︰「母親放心,我沒事,休息一會就好。」
王夫人見大家都無事,才安心道︰「謝天謝地,總算都沒事了。大家快移步到旁邊的院子用膳吧!貞兒,你陪著紀小姐回房間去換身衣裳。」
王貞兒上前來,應道︰「是。」
剛救上來的那男人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帶走了,紀仲庭是男子,不好進入內院,只好到前面的院子里用膳,相識的人都好奇地問他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會游水的姐姐,紀仲庭也是迷糊,他哪知道他那個沒說過十句話的姐姐會水啊?也有些好奇的夫人問沅氏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學游水,多危險啊!搞的沅氏只能干笑著解釋不知道。
不過今天,他真的對這位姐姐跨目相看,也心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