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鳳來儀,儀者,母儀天下之意。這紀府,有一處園子,叫儀園,在紀府的正北方位,是二小姐紀翡翠的住處。
站在園外,都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可想而知里面定是滿園春色,花海的世界,有早上采蜜的蜜蜂不停地來回奔跑,忙碌不已。墨玉說道︰「走吧,進去看看。」
想容不太樂意,她對這位二小姐無來由的沒好感,嘟囔著嘴說道︰「小姐,咱不進去了吧,也沒什麼好看的。」
回到紀家已經那麼久了,她也沒真正去拜訪過誰,當然也沒有誰來看過她。大多時候都是大家一起在廳堂里吃飯的時候,才有機會見個面。紀家人很注重規矩,講究食不言,因而見了面大家誰也不說話,吃完飯各自回各自的院子,紀翡翠因為生病,自她回來後,就沒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老實說,撇開目的不說,這墨蘭軒的日子和歸園的差不多,大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府里,就當沒她這個人存在。如今她也快離開這府里了,有些人還是要見一見的,這半年以後,還得見面不是嗎!
進了儀園,院子的格局和她的墨蘭軒差不多,只是裝潢得更加氣派,所用之物無不彰顯著這里主人的身份地位。紀家人當真膽子大,這個院子,都快趕上太後的慈明殿了,也不知道這紀府,單是儀園是這樣子,還是其他別的院子也這樣。隨後想想也就明白過來,紀翡翠如果成了皇後,那這里便是皇後在娘家的住所,自然得提前裝潢得氣派些。
「小姐,要不咱回去吧!」
墨玉點了點她那沒出息的腦袋瓜,有什麼可怕的。「來都來了,自然得見見主人。」
院子里的薔薇開得正盛,隨著微風不斷浮動。隨風搖擺,搖曳生姿,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墨玉伸手過去,還能接住花瓣上落下的水珠。
「住手」。醫生冷喝傳來
手指被這突來的聲音嚇得一抖,水珠自花瓣上滾了下來,滴在她的指月復上,自她的指月復上饒了半個圈後落在地上,暈染出一個濕點。墨玉暗嘆,真是可惜了。
「你們是誰,隨隨便便闖進別人的院子里,你知道這里住的是誰嗎?」。喝聲繼續傳來。
大概整個紀府都知道這里住的是誰。眼前盛氣凌人的小丫頭,看其發飾服色,應該是個丫鬟。能在主人的院子里嚷嚷,應該是紀翡翠貼身的丫鬟吧!能把丫鬟培養成這個樣子,墨玉倒是好奇,她的主人又是什麼性子。
「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家小姐最喜歡的花,你要是弄壞了怎麼辦?賣了你都賠不起。」小丫鬟還是瞪著眼楮看著他們,墨玉納悶,她怎麼還不斷氣啊!
「哎,不就是一朵花嗎,再說,它又沒壞。看你的打扮,也就是個丫鬟,哪個丫鬟敢這麼跟主子說話?」墨玉笑了一笑,今天帶想容還是帶對了,這丫頭最近在府里有了練手的機會,這吵架的功夫可是提高了不少。
「主子,什麼主子,這紀府里的主子我都認得,只有一位小姐,那就是我家小姐,你們算從哪冒出來的主子。」
想容也不是省油的。「你家小姐是二小姐,既然是二小姐,那就會有大小姐,這,就是我家大小姐,紀府的大小姐。」
那小丫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墨玉也大方的讓她打量。小丫鬟看完,更加確定地說道︰「切,你蒙誰呢,哪家的小姐穿得那麼樸素的,頭上連跟簪子都沒有。」
想容雙手叉腰,一副要干架的姿勢。「哎,你這什麼話,沒戴朱釵的就不是小姐,這要是哪天你偷偷地穿你家小姐的衣服,戴你家小姐的首飾,你就成小姐啦!」
「你胡說什麼?」小丫鬟好像被戳到心事一般,暴跳如雷。
「我要是胡說你干嘛這麼快不打自招的跳成這個樣子,讓我想一下啊,按照紀府第十四條家規,隨意翻動主子物件者,發罰十棍,扣三月餉銀。第十條規定,目無主子,謾罵主子者,情節嚴重的,罰二十棍,剝奪家奴身份,隨意放賣。哎,你說,你家主子是會打你還是我我家小姐會賣了你啊。哈哈」
小丫頭在府里混了這麼久也不是蓋的,被想容這麼一刺激,沒有掉進她的陷阱圈里,反而鎮定道︰「首先,我如果隨意動了我家小姐的物件,要打要罰,也是我家小姐說了算,你算那顆蔥。其次,我剛才可沒有謾罵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自己如此打扮,顯然不符合大家閨秀的要求,也不怪我不相信。最後,我是罰是賣,也是夫人說了算,輪不到你們來指教。」
很顯然,一輪爭吵過後,想容是落了下風。這小丫鬟,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擺月兌了自己的罪責枷鎖,並且立刻就指出了墨玉的缺失來,紀翡翠當真是「治下有方」啊!
「你胡說什麼啊,我家小姐這叫天然去雕飾,不需要花花綠綠的衣服穿得跟戲服一樣,也不需要華貴的朱釵去襯托自己的美麗,因為我家小姐本身就是清塵月兌俗,雍容典雅。」
「話是說得沒錯,可是府里有府里的規矩。」
想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墨玉攔下了,點到即可。笑道︰「我跟姑娘打一個賭,最遲明日,姑娘一定被罰,至于罰你的是誰,我就不說了。」看到小丫頭變臉的神情,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小姑娘,請稟報你家小姐,就說紀墨玉求」
「吵吵嚷嚷什麼,小姐都沒你們吵得頭都暈了。」又一聲喝聲。
話被打斷,墨玉蹙了蹙眉,轉頭看去,廊下一個婆子正站著,剛才那一聲吼叫就是出自她。墨玉心里明了,這婆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早不說話晚不說話,偏偏在她要求見時出聲制止,大概是在哪里站了老半天了吧!出聲制止是想,先發制人。于是走到那婆子面前,說道︰「紀墨玉來探望二小姐,煩請通傳。」
那婆子盯著墨玉看了很久,墨玉也是大大方方地讓她看。過了一會,那婆子收回目光,繞過墨玉往另一端走去。「等著。」
墨玉也不惱,坐在廊桿上,看著院子里的景色。這儀園的人都夠囂張的,那個丫鬟就不說了,那個婆子,見了她也沒有行禮,墨玉說來探望二小姐,那婆子還讓人等著。紀府規矩森嚴,一般只有年齡小的去拜見年長的,也就是說她二小姐應該去拜訪她這位大小姐,可如今,呵,倒是顛倒過來了。
想容走過來,不滿地說道︰「小姐,她們也太過分了。還有,你剛才干嘛不讓我繼續教訓那丫頭,她太囂張了。」
「你還說,再吵下去你會輸得更慘,人家從一生下來就住在這府里,什麼樣的架沒吵過,你就不是人家的對手。不過由你家小姐我來陪著你練手,你輸得也不吃虧。」
「小姐,哪有這樣安慰人的。那小姐怎麼知道她明天一定被罰?」
「呵呵,這個嘛,先賣個關子,明天再告訴你。」
她們過分也有她們的資本,也不知道紀府哪來的自信,認為紀翡翠一定能坐上皇後之位。「行了,你也別抱怨了,這點事也值得你抱怨。」那以後進宮,還不得時時刻刻都得抱怨啊!
風景這邊獨好,倒不如好好欣賞。
「小姐,小姐。」
墨玉正在做夢,被這麼一叫喚,從夢中醒來。睜開眼,就看到想容擔憂的神情。「怎麼了?」
「紀大小姐,我們家小姐請您進去。」說話的是剛才讓她們等著的那個婆子,雖然語氣應景緩和了些,但那神情,根本沒把她這位大小姐放在眼里。
墨玉起身,伸了個很不雅的懶腰,不好意思地說道︰「瞧我,都睡著了,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總是精神不濟,改天得找個大夫過來看看。」
只有生病的人才會找大夫,例如,這位二小姐。
那婆子躬身一服,「對不起大小姐,老奴剛才進去稟報,出來得晚了些,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老奴。」
一般奴才只會說「饒過老奴」,不會說「原諒老奴」,這婆子倒把自己當半個主人了。墨玉整了整衣裳,說道︰「這也不怪您,畢竟您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也是正常的,不過我可好心提醒您,您可得抓緊時間好好撈一把,等出府養老的時候還能有個依靠,這紀府,可不養沒用了的人。」
墨玉是看似柔弱,實則外柔內剛的女子。外表弱不禁風,內心里比什麼都剛硬,記仇得很。
想容想笑又不敢大聲的笑,只能鼓動著嘴巴,對那婆子說道︰「這會可方便進去了,不方便我們不介意再等等!」
老婆子也識趣,對于別人的惡言冷雨,置之不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讓對方的硬拳打在棉花上。她沒有回應想容的話,只是有禮貌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倒顯得是她們欺負了她似的。墨玉也不說話,拉著氣鼓鼓的想容進了里屋。
進了里屋,就看到貴妃榻上一個女子側臥,雙手撐著頭,臉上蒙著塊面紗,見墨玉進來,也不起來,只伸個手,指了指下方的座位。
「姐姐來了,請恕妹妹身體不適,不能給姐姐見禮。」聲音羸弱,氣若游絲,好似真的病得很重。
水痘不是什麼小病,可半個月最多也就一個月之後就好了,只是臉上會留下疤痕而已,又怎麼可能病得很重。再者,出了水痘,需用黃芩、法夏、單皮、杏仁、桔梗、蟬衣和連翹等入藥,方可痊愈,可是這屋子里,可沒有半點藥味。
墨玉也不坐,豈有妹妹坐主榻,姐姐坐其下首的道理。圍著屋子東看西看,也不知道看什麼。「二小姐不必理會這些規矩,身子要緊。其實我今天來,也沒什麼,自我回府這麼久,也沒見過二小姐,今日只是好奇,過來瞧瞧而已。畢竟是路過,所以也沒帶什麼禮物,二小姐莫怪。」
什麼姐姐啊妹妹的,虛偽的這一套,她可不吃。
紀翡翠瞪著怒火的雙眼,暗道給臉不要臉。坐起半個身子,道︰「姐妹之間,有什麼怪不怪的,如果要怪,就請姐姐寬恕,丫鬟婆子們不懂事,怠慢了姐姐,都是妹妹教導無方。」
沒有主子的允許,做奴才的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再說既然說她們有罪,為什麼不叫進來當面道歉。不過是一邊唱黑臉一邊唱白臉而已,真是累得慌。墨玉不語,就當接受了這個道歉,她憑什麼要寬恕一個惡奴。
反觀紀翡翠,見墨玉沒有按她預期的往下說,倒有些不可思議,不免多看了墨玉兩眼。窗下的女子,不是粉黛,不戴朱釵,連以上也是簡簡單單的素雅的白色,襯托她的清塵月兌俗,不食煙火,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初次見面的姐姐,很美。不過她也聰明,知道不要糾結于這個話題。「姐姐覺得我這院子如何?」
能如何,都快趕上慈明殿了。可惜,不是她喜歡的風格,墨玉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很好。」
紀翡翠見墨玉一副淡然表情,以為她是在嫉妒,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這里是母親精心布置的,從小就這樣,父親每次帶回來什麼稀奇的東西,都送到我這里,就連我哥哥也沒有份的。」連她哥哥都沒有的東西,更沒有她紀墨玉什麼事。
很值得炫耀嗎?墨玉心里直翻白眼,神情淡然。但說心里不嫉妒那是假的,同樣的一個父親,他卻好像從來沒有過她這個女兒,也只有在利益面前才會想到她有點利用價值,同樣是紀府的小姐,紀翡翠有母親呵護,而她的母親
不得不說,紀翡翠很是幸福啊!
墨玉收回神情,轉過身來對榻上的紀翡翠說道︰「是嗎?那當真是幸福。」見紀翡翠眼底笑意連連,墨玉繼續道︰「不過二小姐也得注意,前幾天我無意中看到一本醫書,里面有段記載,說女子平日里還是少帶面紗為好,尤其是在室內,這皮膚受到不同強度的光線詞刺激的時候,很容易」
「容易什麼?」
「容易得陰陽臉。」
看著紀翡翠那驚恐害怕的眼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又說︰「不過二小姐也是沒辦法,畢竟生了病,過個一年半載,這陰陽臉自然就休消失了。」
「姐姐此話當真?」女人都是愛美的,紀翡翠也不例外。
墨玉點點頭,真的比金子還真啊!「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二小姐休息了,告辭。」
走出儀園,墨玉回身看著門上的牌匾。心思這樣的昭然若揭,對于紀翡翠,或者對于紀府來說,真的是件好事嗎?作為一個皇上,又怎麼可能喜歡自己的事情,被別人掌控!
「小姐,你又糊弄人家。」想容在一旁笑道。
墨玉眨著無辜的大眼楮說道︰「沒有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糊弄人家了?」
以前在歸園的時候就經常這樣糊弄別人,還開了一通有的沒的讓人家喝了半年的苦藥。「我可沒听說過什麼戴面紗就會得陰陽臉這種事。」
墨玉回了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然後偏偏然而去,這會換想容無奈地搖搖頭。她家小姐還是沒變,還是一樣的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