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女子有病,不經意讓太夫看,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而且,劉葉青得的還是不孕這種病,這在大戶人家家里,就是個丑事,豈可外揚。
墨玉看向劉葉青身後的那小丫鬟,吩咐道︰「把藥拿來我看看。」
小丫鬟見自家夫人點了點頭,于是把藥放在桌上,並把最上層揭開一包,放到墨玉面前。墨玉接過,逐一看了一下。道︰「這藥的確是治像你這種病的,但是不適合你。再吃下去,不過半年,你有可能會死。」
這話一出,廳中人人都是一驚。紀仲庭疑惑地問道︰「大嫂得的是什麼病啊?這麼嚴重。」
墨玉瞥了他一眼,道︰「你別多問,出去了也不準嚷嚷,要不然你嫂子在紀府會呆不下去的。」而後又問劉葉青,「好在這藥你吃的時間還不長,最近手腳是不是經常出汗,尤其是半夜的時候?早上起來還會腰酸背痛,口渴?」
劉葉青一一回答,「是。嚴重的時候,晚上還要喝兩三次水。」
墨玉又為劉葉青把了一次脈,大概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吩咐紀仲庭道︰「去拿紙筆來。」
待紀仲庭拿來紙筆,墨玉一邊寫一邊說道︰「我先給你開一個藥方,按著這個藥方去抓藥,一天三次,半個月之後換成一天兩次。一個月之後,你再到我宮里去,我給你把把脈,看看你的情況再做調整。切忌,以後就不要吃你買的那些藥了。還有,今天這事,也不要告訴別人,我不想多事。」
「賤妾明白,多謝麗妃娘娘。」劉葉青看了看手中的藥方,內心雀躍不已,交給了身後的小丫鬟收好,道︰「娘娘的恩德,賤妾沒齒難忘,以後用得著賤妾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你先別急著給我戴高帽,我在宮里的時候就說過,你這身體,最少也得一兩年。到那時候,如果你身體真的好了,再謝我吧!」
「無論如何,單就娘娘剛才救了賤妾的性命這一點,賤妾都要謝娘娘。」
墨玉一邊收起桌上的藥草,一邊道︰「醫者父母,況且怎麼說,你也是我嫂子。」
紀仲庭和劉葉青都震驚于墨玉這麼說,兩人相視了一眼,心中巨暖。墨玉是心地善良的人,只是有時候說話太過冷漠,其實她內心還是火熱的。紀仲庭湊到墨玉面前,不相信問道︰「姐,我剛才沒听錯吧?」
墨玉拍了一下他的腦殼,道︰「你要是耳背,我現在就去讓皇上收回今天的聖旨,省得到時候趙家小姐嫁給了一個有殘缺的人,誤了終生。」
紀仲庭雙手抱拳,祈求道︰「好姐姐,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這可是我一輩子的幸福啊!」
「既然知道是你一輩子的幸福,那以後可要好好待人家。要知道付出才有收獲,你好好的待趙小姐,趙小姐才會更好更死心的待你。」
「是,姐姐說的是。」
「好了,不跟你說了。」墨玉站起來看著窗外,道︰「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紀仲庭指著自己的頭頂,問道︰「姐姐還是不走尋常路?」
墨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葉青,點點頭,道︰「記住了,今天你們誰也沒見過我。」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身道︰「不對啊,你待會是要去找我的。這樣吧,你去找個茶館喝一會茶,或者是跟朋友出去騎個馬,回來之後就說沒見到我就行。」
墨玉說完後,就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就消失在了院子中。屋內紀仲庭看著自家嫂子,道︰「嫂子,你看我姐這招行嗎?」。
劉葉青想了想,道︰「我看喝茶還可以,騎馬就算了,回來的時候,聞著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你干嘛去了。」
「嫂子也學會說謊了,小心我告訴大哥去。」
「咱倆都有把柄,二弟可要小心說話哦。」劉葉青說完,笑著走出了屋子。紀仲庭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暗道嫂子原來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
到了晚上,墨玉沒有去紀府赴宴,而是在沁心樓里,借了廚房,做了一桌子的菜,等著夜天回來。
等夜天走進墨玉的房間一看,心里不由得暗笑,他們兩個倒像是約好了的似的,墨玉做菜,夜天拿了酒來。
墨玉看著她手中的酒,不由得笑道︰「看來還缺樣東西,我去拿兩個酒杯來。」
夜天阻止道︰「哎,不用了,我讓小二去拿就好。」然後走到桌邊,放下酒壇,看著桌上精致的菜肴,不禁贊道︰「還是原來的味道,好久沒有吃過了。」
以前墨玉住在山上的時候,如果他在京里,幾乎每個月都會去蹭一次。後來她進了宮,整整一年,他都沒有嘗到墨玉做的菜。等小二拿來了酒杯,夜天打開酒壇上的封布,倒進酒杯里。
墨玉看著清澈的酒水一點一點注入杯中,心中五味雜全。沒想到,他真的有她在宮里釀的梅花酒。墨玉坐下來,笑道︰「好久沒有進廚房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作出以前的味道?」
夜天將一杯酒送到她面前,笑道︰「酒還是原來的香氣,相信菜也一樣,我先嘗嘗。」每道菜都嘗了一遍,不斷地點頭贊道︰「墨玉,我以後要是開家酒樓,肯定讓你去掌勺。」
切,墨玉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別做夢了,偶爾做一次還可以,我可不想整天呆在里面,到了夏天又髒又熱的,我可受不了。」
「你說的也是。」而且,他也不舍得。後面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才剛開始吃飯,他不想壞了氣氛。「來,干杯。」
「干杯。」
酒的確還是原來的味道,她第一次喝酒的時候,是十三歲。那時候剛剛學會喝酒,不知道控制,結果後勁來了之後,吐得稀里糊涂的,難受得要命。後來遇到了夜天,她總算有個朋友,于是兩人就經常在一起喝酒,用古人的話來說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久而久之,她的酒量也練連出來了。烏延山上男的女的都一樣,每個人的酒量都不差,這主要歸功于墨玉的酒。
墨玉放下酒杯,道︰「今天怎麼樣了?」
夜天放下筷子,道︰「沒什麼收獲,安公公挨不住酷刑,已經死了,什麼都斷了。」
「皇上根本也沒想放過安公公,他死了就死了。」
「的確是。」夜天重新拿起筷子,猶豫了一會還是問道︰「墨玉,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也想不明白,你能不能為我解惑?」
墨玉吃著碗里的菜肴,問道︰「那這個問題是你自己想知道,還是皇上讓你來問我?」
「是我自己想問。」
墨玉放下筷子,用繡帕擦了擦嘴角,說︰「問吧!不過我也不一定會說。」
「我和皇上都知道,太後壽宴那晚,刺殺你的主謀是誰,可我們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對你,動機是什麼?皇上還曾經懷疑,是你和他們演的一出苦肉計,可是,這樣的結果,又有什麼好處?」
墨玉摩挲著酒杯的邊沿,輕聲道︰「皇上猜的沒有錯,那確實出一出苦情戲,是我死而復生之後想明白的。」
「為了什麼?」
墨玉飲下杯中酒,淡淡道︰「你說呢?你說紀翡翠為什麼要進宮?」
「皇上看上的啊!」
切,男人的心思,都是在大事上,根本就不了解男女之間關系。墨玉幽幽道︰「紀翡翠要當的不是賢妃,是皇後。」
夜天手一頓,道︰「紀家的人還真是夠貪心的。」
「原本他們是想殺了我,讓皇上對紀家產生愧疚之情,然後再經過太後的安排,迎紀翡翠為皇後,我的死,是為紀翡翠坐上皇後之位的一塊墊腳石而已,這就是我在他們心中的價值。只不過,天不遂人願,我沒死成,皇上反而對我上了心。所以他們急了,安排紀翡翠先住進宮中,以便日後對後位近水樓台先得月,我估模著,他們是想著等紀翡翠懷孕或者生下皇子之後,就逼皇上立她為後。」
「那也不用殺了你啊,況且你做皇後不也一樣嗎?」。
墨玉搖搖頭,幽幽道︰「嫡庶哪能一樣,再說了,我沒有紀翡翠好控制唄!」
夜天點點頭,道︰「的確是,你是個不好控制的主。看看你把紀家給弄得烏煙瘴氣的,他們能放過你,那才是怪事。」
「再說了,我死了,好多事情就可以死無對證了。」
「既然你的處境這麼危險,回宮之後可要注意了,太後的根基深厚,又有紀家相輔,他們的實力,深不可測啊!」
的確是深不可測,可是不是還有皇上在嗎?相信他也沒有想她那麼快死。夜天見她思考,也不打擾,只過了一會便說道︰「還有一件事,原本早就該告訴你,可是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怎麼現在又要說了?」
「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回去之後一無所知。」
墨玉微微皺眉,看他神情凝重的模樣,也知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什麼事啊?」
「賢妃可能懷孕了。」
「哄」墨玉心中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瞬間崩塌了。墨玉忽然覺得她的人生還真是擺月兌不了被利用的命運,八歲那年,雲統領利用她娘來威脅她,一年前,紀家利用她,給紀翡翠鋪路,前幾天,皇上利用她,來抓他想抓的人。最可笑的是,她在刀口浪尖上生存的時候,他在與另一個女人溫存。
她到底算什麼?
「墨玉,墨玉。」
墨玉回過神來,看到夜天正擔憂地看著她。便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道︰「你剛才說可能懷孕,是什麼意思?」
夜天見她晃神,心理很不是滋味,那說明那個皇上在她心中,還是有位置的。「宮里並沒有傳說消息,只是听說她最近在喝藥,我便讓人把藥渣拿出宮來去查了一下,的確是安胎藥。」
「看來紀翡翠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知道把這件事情先隱瞞下來。」
夜天偷偷斜著眼楮看她,道︰「你不生氣?」
「生氣談不上,只是心里有點不舒服而已。皇上已經將近不惑之年,可是膝下只有一個靜德公主,如果紀翡翠懷孕是真的,他肯定很重視這個孩子,如果她生下的是個皇子,後位就唾手可得了。」
「你,不喜歡賢妃做皇後?」
墨玉搖搖頭,「誰做皇後,我都不在意,只要別惹到我就行。」
夜天听後暗自一笑,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立即飛揚起來,舉杯向她,道︰「那是,我都不敢惹你,誰還不要命敢惹你啊?呵呵,來,干杯。」
「好,干杯。」誰都說不敢惹她,可她都被所有人逼到如今的地步,這算什麼呢?一杯酒飲盡,兩人都舒服的喊了一聲,墨玉雙臂交疊撐在桌上,湊上前,問︰「夜天,我一直忘了問你個事,上次大相國寺里的那個刺客,是不是找你的?」
夜天夾起一筷子菜,听到此一問,手指把玩著筷子,道︰「我怎麼知道?說不定是去殺你的呢?」
「少跟我打哈哈,那刺客明顯是你帶上去的,當時根本就沒人知道你在京中,除非是一直暗中跟蹤你的人。你也不是白吃飯的主,有人跟蹤你你會不知道,老實交代,他們是什麼人?」
「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還能讓他跟著我到山上去。」
墨玉心中有點難受,夜天明顯是在說謊。那些刺客是北漢的刺客,如果她沒發現,夜天是不是就不會殺他呢?「夜天。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說謊的時候,手里總是喜歡把玩著東西?」
「咚」的一聲,是筷子倒在桌面時發出的聲音。夜天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墨玉,帶著沒有任何溫度的語氣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你好像對我隱瞞了太多的秘密,夜天,我發現,我好像越來越看不透你了,或者說我從來就沒了解過你。」
夜天放下碗筷,嘻嘻笑道︰「誰沒有秘密,有些事情我不告訴你,是為你好。」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心里不平衡而已。」
是嗎?夜天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掛起的大紅燈籠。墨玉說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可是他也能感覺到,墨玉變了,以前她說話從不會拐彎抹角,從來不會用質問的語氣跟他說話。
墨玉起身,走到他身邊,也看著窗外喜氣洋洋的一片,不由得心思百轉。「轉眼間,祈神節又快到了。去年這個時候,正好是我從山上回來的時候,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好多事情都變了,好多人也變了。就說你吧,以前你是過著猿人的生活,不與人說話,如今終于回到人群,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這個說法雖然不中听,但事實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