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墨玉總感覺宮里的人怪怪的,就連玉仙宮里的人也會是怪怪的,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吧!一個比一個搖頭的厲害,稱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問了身邊想容這三個貼心的丫頭,也是緘口不言,真是奇了怪了。
賢妃有孕的消息幾日前就已經傳開了,是在太後的宮里,由御醫親自確診的。宮中一片喜慶,皇上更是開心高興,一連賞賜了很多物件,加派了照顧的宮女,還每夜留宿在攬月宮里,對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是尤其的重視。
寧妃已死,靜德公主自然由德妃撫養。雖然是個女兒,但有個孩子成歡膝下,也總比沒有的好。
好久沒有見到淑妃娘娘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了。墨玉自己做了一些糕點,準備帶著去月華宮看看她。將一疊疊的糕點裝入食盒,最後蓋上了盒蓋,墨玉笑著對碧月道︰「走吧!」
碧月如今已經成了玉仙宮的大宮女,想容原本還不高興呢!後來墨玉說她太單純,腦子太簡單,所以不合適,至于田兒,她是皇上的人,還是算了吧!碧月疑惑地問︰「我還以為你做糕點是要給我們吃的,結果是想拿去送人的,娘娘這是要去看誰啊?」
「好久沒有見到淑妃姐姐了,去看看她吧!」
碧月腳步一頓,猶豫著該不該說。墨玉沒听到身後跟隨的腳步聲,轉頭去看,卻見她正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解道︰「怎麼了?」
「娘娘,咱們去看淑妃娘娘可以,可是月華宮就不用去了。」
墨玉皺眉,去看淑妃不去月華宮看,那能去哪里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碧月解釋道︰「淑妃娘娘如今已經不在月華宮了。」
「不在月華宮,那在哪里?」
「在幽思院。」
幽思院?那是皇宮里有些妃嬪看破紅塵,帶發修行的地方。淑妃怎會去了那里呢?「什麼時候的事?」
碧月走到墨玉跟前,道︰「就是娘娘昏迷的那幾天里,淑妃娘娘自動請纓,說是去那里為娘娘齋戒祈福,還有為即將到來的祈神節祈福。」
「皇上就這麼答應了嗎?」。
「听說皇上一開始也不答應,但是淑妃娘娘堅持,也就同意了。」
墨玉想了想,道︰「走吧,那我們就去幽思院。」
幽思院坐落在皇宮的最北邊,因為是地處偏僻,平時也少有人去,只是偶爾能看見幾個灑掃的宮女太監和送膳的人。
進了幽思院,一股讓人發暈的香燭氣撲鼻而來,從門口就能遠遠地听到念經聲和木魚聲。幽思院很簡陋,就一個小小的院子,兩間房而已,主臥就是供奉的大堂,並聯著休息的地方,還有另一個房間應該就是給下人用的吧!
走到台階旁,淑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就站在門外,見到她到來,忙上前道︰「奴婢小憐,見過麗妃娘娘。沒想到娘娘會親自到這里來,只是我家娘娘還在誦經」
墨玉笑了笑,道︰「不要打擾娘娘清修,我們在院子里等就好。」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正好我也有點事情想問你,咱們能不能到院外去說。」
小憐轉頭看了看大堂里的主子,又看了看麗妃,最後輕輕地點頭,跟著麗妃走出了幽思院。墨玉轉身看著身邊的小憐,道︰「淑妃娘娘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我離宮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自從那晚和娘娘守歲回來之後,娘娘就開始變得有點不對勁了。我問過娘娘,可是娘娘也不說。後來娘娘回來之後,淑妃娘娘去看過您,只是那時候您還是昏迷的,娘娘回宮之後,就搬到這里來了。」
淑妃去看過她,她怎麼不知道?墨玉轉身看著身後的碧月,碧月則解釋道︰「淑妃娘娘的確來看過您,這事我們都忘了說了。」
墨玉回頭,看著小憐道︰「是不是皇上和你們家主子說了什麼,所以淑妃娘娘才會搬到這里?」
「皇上確實和娘娘說話了,只是說了什麼,奴婢當時不在殿內,所以不知道。」小憐指了指院內,道︰「娘娘恐怕已經誦完經了,咱們進去吧!」
「嗯。」
墨玉等人進入院內,果然看到淑妃已經站在了檐下,正在找小憐。墨玉上前,按著淑妃只著一身素白的衣裳,全身上下,除了頭上的一根桃花木簪,再無其他裝飾。
「淑妃娘娘,您怎會」她離宮之前,她還是那個端莊溫婉,而又英姿颯爽的女子,可是現在,卻只是一個一心向佛的人。
淑妃看到墨玉的驚訝,也不惱火,輕聲道︰「難得你還能跑到這個地方來看我,進去吧!」
幾人一起走進里屋,墨玉坐在淑妃的對面,看著她優雅地倒茶。這個女人,這一年來,終于學得變成一個優雅的女人,一個會化妝會打扮的女人,詩經樂器也能拿得出手,她終于融入了這個皇宮,可是又為了什麼,自己要遠離這個皇宮了呢?
「淑妃娘娘,您打算在這住多久?」
「不知道,估計我的下半生,要在這里過了。」
墨玉搖搖頭,「嬪妾不明白。」
淑妃抬起頭,看著窗外荒涼的景色,道︰「墨玉,你可還記得,那夜你跟我說的話嗎?你說你願意做煙火,即便瞬間即逝,但是卻能綻放出最美的火花。後來我也懂了,我做不來你這樣,倒不如遠離。」
「是不是皇上和您說了什麼?」
淑妃抿嘴一笑,幽幽道來。「那天你昏迷,我去玉仙宮看你。我看到了皇上看你的眼神,擔憂痴迷,他拉著你的手,叫你喊你快醒來。那樣的眼神,他對我,對德妃,對寧妃,甚至對其他的女人,都沒有過。」
如果照淑妃所說的,皇上是愛自己的,那他可真就是一個矛盾的人。他既愛她,又利用她,那這到底是真愛還是假愛呢?「淑妃娘娘,以前,我以為你愛皇上,是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愛得炙熱,愛得瀟灑,愛得決絕。可是跟你相處久了,我才知道,原來你的內心是柔弱的,你只是擁有一個剛強的外表而已,你愛得痴傻,愛得纏綿,愛得無私。」
「再愛又有什麼用呢?被遺忘了就是被遺忘了,偶爾你搖身一變,他也會想起你,覺得你新鮮,可是不放在心上的東西,終究還是被遺忘的結局。墨玉,想起又遺忘,遺忘了又想起,失望了看到希望,看到了希望又失望,周而復始,我已經再也沒有那個精力再轉圈了。所以這一次,我來選擇遺忘,忘了他,也忘了這個皇宮。」
「既然娘娘已經決心了,嬪妾也不能再說什麼。但是如果有什麼需要的,盡可來找嬪妾,嬪妾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辦到。」
淑妃莞爾一笑,喝下手中的茶,笑道︰「听說你在宮外的時候,可威風厲害了。」
「淑妃娘娘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呵呵。威風厲害就算了,命都差點搭上了,要不然,怎麼橫著出去躺著回來啊!」
「哈哈,我現在才發現,你和我還真的有點像。喜歡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由。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會武功,虧我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拿槍指著你呢!」
墨玉也莞爾一笑,「娘娘要是喜歡,嬪妾隨時奉陪。」
淑妃擺擺手,笑道︰「那就算了,我已經好久沒練了,而且听說你可是個高手,我可不敢自取其辱。不過墨玉,要好好做自己,不要為了某個人失去了自我,最後變得不倫不類。」
墨玉有點慚愧地說道︰「淑妃娘娘,您是不是在怪嬪妾,當初嬪妾不該給您出餿主意的。」
「也不能怪你,如果你不教我那些,我也不會死心。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不怨天尤人。」淑妃拉過墨玉的手,輕拍道︰「記住我的話,不要失去自我。不過還真有件事,請你幫忙。你上次送我的梅花酒還不錯,下次來的時候,再給我帶些來。」
墨玉莞爾一笑,說︰「那可真不巧,梅花酒已經沒有了。不過,過一陣子,嬪妾會給你帶來一些桃花酒,味道應該也不錯的。」
淑妃挑起好看的眉毛,問︰「也是你自己釀的?」
墨玉點點頭,「嗯,以前在家的時候,無聊了就搗鼓搗鼓這些。」
「會釀酒的人,想來酒量也不差,你要是不介意,下次咱們拼一拼,比一比?」
「那嬪妾可不敢,娘娘是上過戰場帶過兵的人,喝酒就當喝茶,咕咚咕咚就跟飲水似的,要是跟你比啊,肯定死得很慘。」
「哈哈哈,這話我愛听。」
離開了幽思院,墨玉便一直在想,如果當初她不教淑妃那些東西,那她會不會還是那個我行我素,獨自拿著銀槍在自我追思的女子。皇上也許還是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的愛,但最起碼,她還是能生活在他的身邊。
這人吶,有時候真的變得很快,這變無關好壞,只是選擇了一種決然不同的人生。淑妃的改變也許不是什麼壞事,沒有希望了就不會有失望,沒有牽掛就不會再有心痛。
回玉仙宮的路,要經過一段花園,墨玉和碧月百無聊賴的走著,偶爾也會聊以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衣服啊胭脂啊什麼的。
宮里人多口雜,沒有什麼秘密可言。這不,墨玉這隨便的一走,就能踫到一個說閑話的人,而且這閑話,還是跟她有關的。這假山的後面,兩個宮女正在熱情的討論著。
「要我說啊,這事肯定是真的,要不然麗妃娘娘回來的時候,為什麼是夜大人送回來的。」
「你說的對,我听說啊,娘娘出宮去住,就是也大人陪同的,你說,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孤男寡女,夜黑風高,這要是沒發生什麼事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依我看,安公公算是白死了。他為了皇上,為了皇家的聲譽而去殺麗妃,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啊,皇上也真是,被那妖精迷惑得神魂顛倒的,果然是紅顏禍水。」
「也不知道這夜大人是怎麼想的,天下的女人多的是,干嘛非要看上皇帝的女人。難道這麗妃真的有什麼非比常人的勾魂手段。」
「哈哈哈,你說,麗妃勾魂的時候,夜大人是不是很忘我啊?哈哈哈」
「噓,你小聲點,被人听見就不好了。」
「哦,哦,哦,對對對。小聲點,嘻嘻嘻。」
墨玉听著這些與他有關的流言蜚語,心中驟冷。轉頭看向一旁的碧月,難道說這幾日她們避她的事,就是這個事嗎?碧月被看得有些發毛,低頭道︰「娘娘,要不然我去把這兩個人教訓一頓?」
教訓有用嗎?這宮里估計現在每個人都說了,她還能逐個教訓不成?墨玉冷聲道︰「不用,這流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就這幾日的時間。」
墨玉提步,往前走去,邊走邊道︰「是這宮里傳的,還是從宮外傳進來的?」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流言蜚語都傳了這麼久,皇上難道一點反應也沒有嗎?就連太後也沒有過問過她,也不阻止這流言的的散播,大有任其做大的趨勢。「你去給我查一下,這些流言的源頭從哪來的?還有,留意一下太後娘娘,德妃和賢妃那里都有什麼動靜?」
「娘娘,那皇上呢,皇上難道就不管管嗎?」。
墨玉暗自搖頭,道︰「皇上那里自有人去留意,而且這是後宮中事,皇上不方便管。」
太後是不可能幫她查這件事情的,她巴不得能利用這次機會,整死她呢!這樣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將她打入大牢,或者賜條白綾。皇上是什麼心思,目前還猜不透,這是他的皇宮,他不可能不知道,沒有理會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認為清者自清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相信,朝臣也不相信,恐怕現在他的案頭上已經有關她的奏本了。
所以,恐怕到最後,能救自己的,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