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皇上如約又來到玉仙宮,一進門,正好趕上墨玉正在用晚膳。于是也跟著坐了下來,反正他也沒吃,在哪吃都是一樣的。
墨玉有一口沒一口的啪啦著碗里的粥,這兩****胃口不太好,今天腦袋又撞了一下,更沒胃口了。換作往日,她肯定丟下碗筷不吃了,可現在不行,她不吃,孩子也要吃,只好硬著頭皮往肚子里塞。
皇帝見她沒怎麼吃菜,問道︰「怎麼,飯菜不合胃口嗎?」。
墨玉搖搖頭,說︰「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是我真的沒食欲。」
「你要是把這碗粥吃完,再把這些菜吃完,我就免了你的欺君之罪。」皇上一邊說著,便給她布菜。這桌上十幾道菜,每道菜兩筷子,沒過一會,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就推起了一座小山。
墨玉眨巴著眼楮,不解道︰「我什麼時候有罪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卻不讓我知道,這還不是罪,這是欺君之罪。」
墨玉翻了白眼,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山,說︰「這菜我是吃不下了,那你還是治我的罪吧!」
皇帝放下筷子,用繡帕擦了擦嘴唇,沉聲問︰「為什麼要瞞著?」
她知道他所說的瞞著是什麼意思,墨玉低下頭來,說︰「為了保命,保自己的命,保孩子的命。」
略帶著怒氣的聲音傳來,︰「難道我不能保你們母子平安嗎?難道你連我都信不過嗎?如果我今天不知道,你是不是要一直瞞下去,直到孩子出世為止?」
那是不可能的。墨玉抬起頭來,把玩著手里的繡帕,沉聲道︰「你說的沒錯,我不信皇上。這個孩子是我的命,我只信我自己。後宮本就是一個龍潭虎穴,每個活在里面的女人都是不簡單的,這個孩子能不能順利的生下來我也不知道,但我會想盡各種辦法,讓我的孩子不受任何傷害,因為他是我的全部。」
「他也是我的孩子。」
「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的。」
冰冷的氣息自對面傳來,「你胡說什麼呢?」
墨玉別開眼,「你有太多的孩子了,這個孩子只是你孩子中的一個而已,你不會全心全意對他。可我不一樣,這個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動力。他讓我知道,這個世間還有血脈這個東西。」
他或許能明白她的話的意思了,她沒有親情,她渴望親情,這個孩子就是帶給她親情的最好的禮物,所以她誓死也要保護這個禮物。「我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我能保護好他。再說了,後宮也並非你說的什麼龍潭虎穴,墨玉,你太過于草木皆兵了。」
墨玉回頭,眼神無奈地看著對面的人,說︰「皇上,你太不了解你的後宮了,就拿今天的事來說,我進宮也有兩年了,我何時嬌貴得連走路都會摔倒的。我不是笨蛋,我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帝啞口無言,他不能告訴墨玉,今天下午馬公公告訴他的事實,那些石子八成是德妃放在那里的。德妃不派人去跟御膳房打听消息,還派人去太醫署問過玉仙宮這幾日領了什麼藥。德妃還有用處,此刻不能動她。
「我要出宮。」墨玉見他不說話,冷冷地說道。如她所想的一般,皇上是知道德妃的身份的,所以他不說出來,因為他還要留著德妃有用處。既然如此,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保不齊那天他一發瘋,還要利用這個孩子做文章呢!她可不想她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惹了一身是非。
皇帝怒氣上升,喝道︰「你說什麼?」
墨玉看著他的眼楮,冷冷地又說了一遍,「我說我要出宮,宮里不安全。」
「你休想。」皇上猛拍了一下桌子,「朕上次說過,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出宮一步。孩子是朕的,你想把他帶哪去?藏起來嗎?」。
殿內眾人看兩位主子的語氣不是太好,氣氛也有點緊張。馬公公識趣的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也跟著推出去了。
墨玉說道︰「那也總比在宮里整日擔驚受怕的要好。皇上,算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放我一條活路,也放這個孩子一條活路。」
「這是朕的孩子,將來會是周國的儲君,皇宮就是他的家,你是他的母親,注定了要在這皇宮里呆一輩子。墨玉,不要再想著出宮的事情了。你有身孕,心情煩躁,朕可以理解,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墨玉站起身來,說︰「我從未想過讓我的孩子做周國的儲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將來長大了,做教書先生也好,做店小二也行,就是不要做什麼儲君。因為那代表著陰謀,代表著殺戮,代表著生死。皇上,你如果真的是一個好父親,你真的願意你將來的孩子過著這樣的生活嗎?」。
「朕給他這世間最好的一切,最高的權位,難道不足以愛他嗎?」。
「那皇上想過沒有,一旦您今晚說的話傳出去,你覺得我們母子還能活多久,十天?半個月?再說了,就算這話不傳出去,別人就不會想嗎?」。
「朕不會給他們任何的機會傷害你。」
墨玉無奈地搖搖頭,怎麼說他都不會明白,他是保護不了她們母子的,就算算無遺策,但百密總有一疏。「皇上,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要處理朝廷政務,你要管好你的後宮,你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孩子,你管不過來的。」
「朕不管將來的女人孩子,朕只要你。墨玉,相信朕一次,朕能保護好你們。」
墨玉無語地坐在椅子上,想說什麼卻也無法說出口,只是無奈地揉著自己的眉頭。皇上見她已是無力,便緩聲道︰「墨玉,真是認真地,相信朕。朕看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朕先回去了。」
走到門口,他還是忍不住地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後轉頭邁開腳步,走出了玉仙宮。
馬公公跟在其身後,也不敢說話。剛才他在殿外,里面的對話他听得清清楚楚,其實貴妃娘娘說的有道理,皇宮真的是個龍潭虎穴,可是她提出要出宮,也確實過分了些,哪有皇上的皇子流落民間的。于是輕聲勸道︰「皇上,您消消氣,老奴听人說,這懷孕的女子,情緒容易激動,脾氣也容易急躁了些。貴妃娘娘原本心里就不踏實,難免會說話重了一些,您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嘆了口氣,說︰「朕何嘗不理解她的擔憂,可她也太過分了,竟然帶著朕的孩子出宮,她哪來的膽子,敢這麼做?」
馬公公癟癟嘴,道︰「皇上還別說,娘娘還真有膽子這麼做。」但見皇上不悅地等著他看,于是改口道︰「皇上,貴妃娘娘的性子,您又不是不了解,她要是能安安分分的,能跑到潞州去嗎?娘娘也只是擔心自己的孩子而已。」
「哎,不過她說的也有道理。從明日起,你派人盯著,貴妃要去哪里,找人給她開路,她要坐哪里,先檢查好,她要做什麼,你們先看好有沒有危險。總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放過。他們母子要是斷了根頭發,朕唯你是問。另外,讓你的人機靈一點,別讓她發現。」
馬公公捏著手上的浮塵,為難道︰「皇上,前面的奴才會盡量辦好。可是這最後一點,老奴可不敢保證。這宮里,除了您,還有誰比貴妃娘娘還聰明的?」
「你說的也是,盡量不要被她發現吧!要是被她發現了,就讓他們受點罪,讓墨玉打一頓出出氣也行。」
「啊?」馬公公傻眼,這也行。
玉仙宮里。
皇上走後,宮人們撤走了飯菜,墨玉洗漱過後,也準備休息了。有了身孕之後,總感覺睡眠不足,動不動就想睡覺。
碧月扶著她坐在床上,對今晚她和皇上吵架的事情很是不解,問道︰「娘娘不是說要讓皇上來保護咱們嗎?為什麼還要跟他吵呢?」
墨玉揉著自己的手腕,說︰「不跟他吵一架,他怎麼知道我現在面臨的危險。如今看來,皇上是不想動德妃的,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這些年來,德妃一直表現得很好。我今天是給他提了個醒,讓他知道他該怎麼保護我們娘倆。」
「原來如此,我真是替您捏了一把汗,生怕皇上又對您動粗。」
墨玉笑了笑,道︰「放心吧,咱們的皇上雖然是個武人,但也不是個粗人,哪里就隨便動手打人的。從明天起,咱們閉門謝客,窩在咱們自己龜殼里,做做孫子唄!」
碧月也被逗笑了,道︰「娘娘,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本來就是。」
翌日,墨玉一直睡到午時才起來。
碧月還打趣她,說她現在越來越像是在養豬了,吃了睡,睡了吃,什麼也不干,連多走兩步路都不肯。
用過午膳,想容跑了進來,說︰「娘娘,外面有人找您呢!」
墨玉皺眉,抬頭問身後的碧月,「我不是說閉門謝客了嗎?怎麼還有人來。」
想容擺擺手,說︰「不是的,娘娘,是二少爺,還有一個也說是您弟弟,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他。娘娘,您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了?」
多了個弟弟?她除了紀仲庭之外哪還有弟弟。轉而一想,大概也能猜到是誰了,于是便說道︰「讓他們進來吧!田兒,去沏一壺上好的茶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一路跑著一路喊著「姐姐」的這個人,定是紀仲庭無疑,而另一個人,再見到他的那一刻,便證實她所猜的是對的。
紀仲庭一進殿內,見到自家姐姐,便飛奔過來,邊跑邊張開雙手就要抱住她,喊道︰「姐。」
好在墨玉閃得快,要不然都被他撞飛了。後面跟來的另一個人也不甘示弱,笑盈盈地喊道︰「姐姐好。」
紀仲庭不高興了,指著他不悅地說道︰「她是我姐,你算哪門子弟弟啊,半路冒出來的。」
「哎,半路冒出來的,我認了她做姐姐,那我不就是她弟弟嘍,你管得著嗎?反正又不影響你的地位。」
「你還有臉說,你這個冒牌貨。」
墨玉看著他們兩你來我往的斗嘴,看來他們精神狀態還不錯。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只是紀仲庭略顯的書生氣一點。墨玉站在兩人中間,阻止了他們的嘴仗,道︰「哎哎,好啦好啦,你們倆別吵了,要不要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啊?」
兩人這才坐下,各自端起茶盞喝茶。紀仲庭指著對面的人,問道︰「姐,這符昭遠是什麼鬼啊?」
「你說什麼,誰是鬼啊?」
墨玉放下茶盞,道︰「去潞州的時候認識的。對了,符五公子,你怎麼會在京城里?」
符昭遠正了正身子,說︰「下月底,我妹妹便前往京城了,所以,我跟三哥先過來打理一些事宜的。」
皇上二月初下的立後旨意,欽天監已經訂好了良辰吉日,是下月底,也就是四月下旬。符家派人先到東京打理一些成婚事宜,還有疏通一些人脈關系,也是正常的。「那你們又是怎麼踫到一起的?」
紀仲庭指著對面的人,控訴道︰「說起這事我就來氣,前兩天,本來我在家里呆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個自稱是我兄弟的人求見。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大哥呢,誰知道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他這幾天一直拿著我招搖撞騙,逢人就說我們是兄弟。姐,你看看,我們倆哪里像兄弟了?」還有一句,紀仲庭不敢說,那就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符昭遠是爹在外面的私生子呢!墨玉不就是爹在外面的私生女嘛!
符昭遠瞪著眉毛,說︰「你是姐的親弟弟,姐也認我做弟弟,雖然不是親弟弟,那也是弟弟。那咱們兩個弟弟就有同一個姐姐,那我和你,不是兄弟是什麼?」
什麼姐啊弟啊,把紀仲庭繞得暈乎乎的。「反正我說不是就不是,你以後不準再叫我姐做姐。」
墨玉無奈地搖搖頭,怎麼都成親一年了,還是這麼毛躁。「好了好了,吵得我頭都暈了,既然他想做你兄弟,按先後順序來,你讓他叫你哥哥不就好了。」
「咦,對哦。」紀仲庭指著符昭遠,說︰「你叫我姐做姐也行,那你得叫我哥哥。」
符昭遠可不想認他做哥哥,他家里面已經有四個哥哥了,听說又準備有弟弟了。他可不想還來一個外姓的哥哥,于是立即反駁,「憑什麼你做我哥哥啊,你比我還小三個月呢!」
「這你也知道?」
符昭遠得意的揚起小下巴,看著上首的墨玉,道︰「姐,這下你沒話說了吧,我年紀比她大,如果按照結拜的規矩,那我就是你的大哥,你是我義弟。」
「哼。」紀仲庭跑到墨玉面前,說︰「誰是你義弟,小心我把你賣了。還有啊,你要是真想按年紀來說事,那我姐年紀比你還小呢,你也好意思叫她姐啊!」
「我本來想認她做妹妹的,可是我不敢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