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歸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章氏婕妤

作者 ︰ 羅弘笙

到了一月底,冰雪漸漸融化。雪化是最冷的時候,每個人都想窩在自己的天地里不想出來,能不動的就盡量不動。雪化之後,天氣開始漸漸回暖,暖陽也漸漸替代了冷氣,伴隨著和煦的春風,吹得人極是舒服。

冬天過去了,萬物復蘇,一切都生命的東西都開始走出了自己的天地。冬眠的蛇醒了,蜜蜂開始采蜜了,蝴蝶開始起舞了。就連窩在房間里許久的人們,也開始走出了房間活動了。正值百花含苞的時候,那種花開之前的欲拒還迎,更讓人期待。

墨玉也不例外,看著外面暖和的天,也坐不住了,于是領著碧月和想容也到御花園里走走。

「娘娘,再過一陣子,這花就全都開了,到時候一定非常好看。」碧月走在墨玉的身旁,說道。

的確是很好看。瞧這些花苞,含苞待放,花苞上還有滴滴露珠,幾只美麗的`.``蝴蝶停留在上面,翩翩起舞。另一旁想容說道︰「再過不久,杜鵑花也開了,我好想念烏延山上的杜鵑花啊!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讓人把杜鵑花送到玉仙宮,最後又把它拿走了。」

一旁的碧月嗔了想容一眼,提醒道︰「想容,別胡說。」

想容忙掩住嘴巴,偷偷地看了中間的自家主子一眼,見她沒有什麼反應,才放下心來。墨玉倒是無所謂,道︰「有些東西注定了不是皇宮里的,拿走就拿走吧!免得多生事端。」

「娘娘不要怪皇上,皇上也是為了娘娘著想。」碧月解釋道。畢竟,這杜鵑花在九月里開,已是怪異,宮里人多口雜,獨增是非。

「我沒有怪皇上的意思,他這麼做是對的。」

想容指了指前面的一處亭子,道︰「娘娘,走了這麼久,咱們過去坐坐吧!」

墨玉看亭子里無人,點頭道︰「好。」

剛走到亭子里,三人都還未坐下,便听到遠處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聲音似春日里的畫眉,「嘻嘻嘻嘻」,「唧唧唧唧」,清脆響亮,令人听著喜悅振奮。

聲音來自假山之後,墨玉一行人未見其人只聞其聲。想容好奇地說道︰「那邊是什麼人啊?」

「能在這宮里如此笑的人,不是宮里的嬪妃,想必也是哪個貴人家的小姐吧!」

碧月說道︰「娘娘,要不我過去看看?」

「不用了,都到這了,一起過去看看吧!」

三人又一齊邁步走出了亭子,沿著鵝卵石鋪墊的小路循著聲音走過去,繞過假山,來到了假山後面的一處空曠的地上。此處空地是御花園里繁花最多的地方,各式各類的花種分類依次擺放,錯落有致,應接不暇。

遠遠地,便看見一個十五六的年輕女孩,手里拿著一桿捕蝶網,穿梭在百花叢中。著一身翠綠色的薄衫,輕盈飄逸,旋轉間如墨的秀發隨風飄揚。周圍蝴蝶似乎是被她的笑聲所吸引,翩翩起舞。腰間所系的玉佩「叮叮」環響,配合著她歡快的「嘻嘻」喜悅的聲音,天然的成了這御花園里最美的樂曲,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親近。

墨玉好奇地問道︰「她是誰啊?」

一旁想容有點不悅地說道︰「她呀,她就是最近皇上獨寵的章婕妤,可得意了。」

「章家?這宮里多了一個貴人,我竟然不知道?」墨玉眉頭一皺,轉頭看向碧月。卻見碧月肯定的點點頭,說道︰「就是娘娘心中所想的那個章家,太後的妹妹所嫁的那個章家。張婕妤是在上元節之後進宮,頗得皇上寵愛,夜夜招其侍寢,恩寵有加。」

想容沒好氣地說道︰「切,有什麼了不起的,娘娘不用擔心,皇上也就圖個新鮮,等新鮮勁過了,看她還怎麼得意。」

墨玉轉頭勸道︰「你這張嘴呀,少說兩句吧!大庭廣眾之下也沒個遮攔,小心禍從口出。」

碧月確是繼續說道︰「章婕妤閨名靈珍,是家中最小的女兒,今年剛剛及笄。上元節那日隨父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見其端莊秀美,便留在了宮中,皇上封她為婕妤。」

「又是一出故伎重施的戲碼。」她,賢妃都是由太後親手帶進宮里來的,如今她們指望不上了,太後又重新招了個人進來。

「可不是,太後恐怕是想借助章家,東山再起。」

哪有那麼容易啊!一個家族想要重新崛起,光靠一個女人能成什麼事。墨玉搖搖頭,道︰「走吧,過去看看。」

碧月卻是阻攔道︰「娘娘,我看還是算了吧!如今她正春風得意,我怕她會對娘娘出言不遜。」

「我是貴妃,躲是躲不過去。都是在皇宮里,難不成日後見面還得繞道走不成?」

兩人看勸不住,也只好跟著墨玉走上前去。

前面捕蝶的人似乎還沉浸在捕蝶的樂趣當中,完全看不見墨玉三人已經站在身邊已久。穿著翠綠色衣裳的章婕妤抬頭看著頭頂的蝴蝶,順著它們飛的方向撲網。白色的蝴蝶似乎很喜歡墨玉身上的這一件淡黃色衣裳,于是撲閃著翅膀,停留在了她的肩上。于是章婕妤的那一張網就往墨玉的身上撲來,力道之大能吹起了墨玉身後的秀發。

只是,網在靠近墨玉臉頰一巴掌的距離時,被硬生生的抓住了。力道不大不小,剛好讓握著桿的章婕妤動彈不得。

「你干什麼?還不放手?」

典型的鵝蛋小臉,彎彎的細眉下是兩只靈動的大眼楮,堅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聲音柔和又清脆,動听至極。年紀雖幼,卻是容色清麗,渾然雕琢,真真是一個標準的小美人。

「放肆,這是貴妃娘娘。」碧月喝道。

眾人包括章婕妤在內,都是震驚異常,忙紛紛跪下行禮。章婕妤驚訝過後,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桿子,半福身,行了一個妃禮。「嬪妾不知是貴妃娘娘駕到,沖撞了貴妃娘娘,還請貴妃娘娘恕罪。」雖是討罪的話,但卻是說得不卑不亢,毫無懼意。

墨玉將手中的撲網交給了一旁的碧月,笑道︰「章婕妤不必客氣,不知者無罪,起來吧!」

張婕妤緩緩起身,笑看著墨玉道︰「嬪妾初來宮中,未識娘娘尊顏。剛才玩得又太忘形,以至于在娘娘面前失態,還望娘娘海涵。」

她們三人站在她身邊半天了,她就不信章婕妤沒看到。就算主子沒看到,難道遠處的奴才也沒看到嗎?「哪里的話,章婕妤初到宮中,理當是本宮去道賀才是。只是前日里身體不好,恐病氣傳給婕妤,所以也未敢去,倒是章婕妤不要多心才好。」

張婕妤有點天真地驚訝道︰「啊,貴妃娘娘的病還沒好嗎?這宮里的御醫都是干什麼吃的?真應該讓皇上打他們幾個板子。不過娘娘也不要太傷心,皇上如此寵愛于您,日後還會有孩子的。」

明里暗里都是嘲諷的一句話,並沒有讓墨玉有傷心或者憤怒的神情,章婕妤的臉上出現了點失望的神色。見墨玉並沒有說話,只好硬著頭皮就說道︰「這樣吧,貴妃娘娘。回頭嬪妾給你送點東西過去,都是皇上近日賞的稀奇物件,貴妃娘娘看了想必心里就會好一點。」

墨玉心里搖了搖頭,笑道︰「好啊!」

「啊?」這回輪到章婕妤吃驚了,暗想這貴妃娘娘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竟然還真想要她送的東西啊!

墨玉側身,抬手以指背輕輕刮過枝徑上的花蕾,道︰「本宮見過的東西不多,稀奇物件更是少見,婕妤想讓本宮開開眼,本宮自然很樂意。」

「那是自然,父親從小就對我尤其疼愛,什麼好東西都是先送給我,再送給其他的兄弟。貴妃娘娘,听說你以前是在一處深山野林里生活的,想必這好東西是沒有見過的吧!」

「是啊,所以我很好奇啊!」

「那嬪妾可要先回去準備了,正好這會皇上已經下朝了,嬪妾要回去伺候皇上了。這御花園的景色不錯,娘娘慢慢欣賞吧!」說完,也不等墨玉答應,徑直往御花園的另一個方向走了。

等她走遠了,想容才走上前來,不悅地說道︰「娘娘,你看她囂張的樣子,真是討厭。」

墨玉抬起頭,望著章婕妤消失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這皇宮里,又多了一個犧牲品,多添了一縷芳魂。「人已經走了,熱鬧也結束了,皇上還不出來?」

此言一出,碧月和想容面面相覷,皆是一驚。面前假山之後,出現了一抹明黃色的衣角,然後皇上那張威嚴冷峻的臉就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嚇得兩人都是以手掩唇,識趣地後退幾步。

皇上走到墨玉跟前,看著她身後躲得遠遠地兩人,臉色雖冷,但語氣卻是毫無責備之意,道︰「墨玉,你該管管你們家的下人了,膽子越來越大了。」

墨玉轉頭看著身後低下頭來的兩人,輕聲道︰「是我的錯,是我慣壞她們了。皇上若是要罰,就罰我吧!」

「呵,我哪舍得罰你。瞧你臉色那麼不好,出來也不多穿件衣裳。」說著,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風,披在墨玉的肩上。「難得見你出來走動,也要注意身體。」

「謝皇上。」墨玉也不拒絕,攏了一下肩上的披風,漫步往前走去。

皇上擁著她的肩膀,與她並肩前行。「紀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听說,紀老夫人曾找過你?」

「老夫人知道我思念家中的幼妹,所以在上元節的前一天便帶她來見見。至于朝堂上的事,皇上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從來不過問。」

「你雖然從不過問,但你心里清清楚楚。你永遠是站在局外的人,總是能很清楚的看清棋局。」

墨玉轉頭看他,道︰「皇上可別給我戴高帽,我害怕。」

皇上也是一笑,道︰「呵,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啊!有些事情,朕志在必行。朕知道這樣做會傷你的心,但是朕不得不這麼做。」

「對對錯錯,同一件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皇上也說了,我是個局外人,我所關心的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些。說到底,皇上也明白我和紀家其他人的關系,不過是一點血脈相連而已。」

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緊,墨玉很明顯的感受到了。耳听他說道︰「這陣子,朕沒能去看你,希望你不要多心。」

墨玉輕輕一笑,說︰「不見反倒好,我也能靜一靜。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個春天。」

「朕記得,朕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在春天。那一曲悠揚的笛音,猶如在耳。」

墨玉停下腳步,轉身帶著期冀,又帶著害怕的雙眼看他,輕啟朱唇,似要說話又說不出來,只能定定地看著。

搭在她肩上的手在她之時滑落,他看著她隱含淚水的雙眼,急急說道︰「墨玉,御書房還有事,朕先走了。外面天氣涼,快回去吧!」

他欲轉身,手臂卻被抓住了。他低頭看著她骨節分明的小手,印象中這雙手是沒有這麼瘦的,如今就只剩皮包著骨了,可想而知她這些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他狠了狠心用力一扯,就掙月兌出了她的禁錮,心里雖然是不忍,可依然還是決然地轉身,不再去看她哀傷的神情。

腳步越來越快,他有些害怕地往前疾走。他害怕多呆一刻,她就要問他那個問題,那個她心里最痛,也是他心里最痛的問題。已經五個月過去了,派出去的人一撥又一撥,還是沒有找到半點蹤跡,就好象人間蒸發了一樣。他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作為一個帝王的無能為力,連面對自己所愛的人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拐過了假山,再看不到身後的身影,他才無力地停下了腳步,手撐在一旁的假石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皇上,您沒事吧!」身後的馬公公擔憂地問道。

皇上喘了幾口粗氣,待平復了氣息,方說道︰「玉仙宮的日子過得很不好嗎?」。

馬公公蒙了一下,不知道皇上說的是什麼意思。「皇上,玉仙宮很好啊!」

「那她為什麼這麼瘦?」

馬公公這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于是說道︰「自皇上懲戒了擅自克扣玉仙宮物料的太監之後,就無人再敢怠慢了玉仙宮的差事。娘娘如此,想必多半也是心病。」

皇上無聲地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墨玉這麼瘦是為了什麼?可是這個心病,直到目前為止,他也無法去醫治。因為能醫治她心病的那個人,那個他還沒見過一面的孩子,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到底是誰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將一個皇子藏得如此隱秘,找了快半年了也找不到。」

「皇上洪福齊天,貴妃娘娘又是心底善良之人。老天爺肯定不忍她這麼傷心,小皇子總會找到的。」

一開始,他也以為孩子一定會找到。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他的心越來越涼,越來越失望。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了,孩子是否還能真的找回來。他不去看她,不是因為紀家,不是因為政事,而是因為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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