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慕百然,喬氏的臉色便又不好了。
她猶豫了許久,才試探著問,「你當真會修治藥?」
「會!」蕭子魚說,「若是三伯母不相信我,可以拿我閑來無事炮制的生半夏去藥房問問!」
喬氏沒有回答,而蕭子魚已經站了起來。
她走進了內室,片刻後又走了出來。蕭子魚將一個檀木小盒放在了喬氏的面前,「我方才說了,二堂哥的腿里有東西,越早拔除對二堂哥越好!」
蕭子魚頓了頓,又說,「若是拖久了,這東西會要了二堂哥的命!」
喬氏情緒復雜,胸口傳來的疼痛愈來愈劇烈,她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子,渾身僵硬根本不能動彈。
若是不治,來日會要了蕭玉軒的命。
曾經,那位慕大夫也曾提起過,但是,在所有的大夫里,也只有他一個人提起過。
喬氏不再多想,她顫顫抖抖地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桌上的檀木小盒,沒有回答好或者是不好。
她抬起腳朝著屋外走去,等到了門口時,突然滯下腳步說,「一次,我只信你這一次!」
她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這句話擠了出來。
屋門從內被打開,柳媽媽趕緊走了上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喬氏,一臉慌張,「太太,你這是怎麼了?七小姐又惹你生氣了嗎?」。
柳媽媽眼里的討好,怎麼也掩蓋不住。
然而喬氏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地朝著院外走去,等到紫薇苑的大門外,喬氏的貼身嬤嬤走上前,從柳媽媽的手里接過一臉疲憊的喬氏,一句話也沒有說。
曹嬤嬤是喬氏的陪嫁嬤嬤,是看著喬氏長大的人,她很少看到喬氏露出如此慌張又無助的一面。
她沒有讓柳媽媽等人跟上來,而是獨自扶著喬氏慢慢地朝著百雨院走去。
走過抄手游廊,喬氏突然停下腳步,說,「曹嬤嬤,你相信一個人會突然性情大變嗎?」。
「太太是說七小姐嗎?」。曹嬤嬤聲音低沉,「老奴也覺得七小姐很奇怪!」
整個人像月兌胎換骨一般。
喬氏不解,「為何?」
曹嬤嬤扶著喬氏又繼續朝前走,「前幾日表少爺來看二少爺,曾和老奴說起一件事情。他說,顧二太太出事了,在出事之前見過七小姐!」
其實這件事情並不奇怪,但是後面的事情,卻十分詭異。
喬氏皺眉,「不是不讓顧家的人進府嗎?」。
「是柳媽媽的主意,七小姐並不知情!」曹嬤嬤解釋,「顧二太太見不到四太太,便直接去找了七小姐。那會七小姐的病還未痊愈,她想趁著七小姐病的迷糊,從七小姐哪里拿銀子,結果七小姐卻將顧二太太羞/辱了一頓。」
以蕭子魚的性格,沒動手打人,已經不錯了。
罵人,也是常事。
曹嬤嬤頓了頓,又說,「顧二太太自然不想空手而回,她最後要七小姐的那朵珠花,就是從前三爺從戴姨娘哪里隨便拿給七小姐那支!七小姐倒是大方,她將珠花給了顧二太太,卻說,珠花不祥!顧二太太沒有相信,結果……」
曹嬤嬤說的時候,只覺毛骨悚然。
喬氏驚訝地說,「結果,顧二太太出事了?」
「是啊!」曹嬤嬤點頭,「她去寒山寺找四太太的路上遇見了郡城逃難的流民,最後逃跑時跌下山崖,尸骨無存!」
這下,喬氏徹底怔住了。
巧,太巧了。
這些年來姑蘇郊外一直很太平,寒山寺怎麼會突然出現流民?
她渾身冷汗。
「她……她還是蕭子魚嗎?」。喬氏喃喃自語,「是不是……不是了?」
曹嬤嬤沒有回答喬氏,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喬氏。
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當年,喬老太爺雖是試藥,但是經歷的事情,更是奇怪。太過詭異的事情,她們也不知到底是為什麼!
喬氏緩緩地從震驚里清醒過來,然後站穩了身子,臉上露出了笑意,「老天開眼,這次肯定是老天開眼了!曹嬤嬤,你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去喬家的藥房,快,就是現在!」
喬氏說完,立即朝著外院走去。
她的腳步匆忙,和方才判若兩人。
曹嬤嬤有些驚訝,但是還是立即追了上去。
…………
喬氏離開的時候,神色很差。
柳媽媽以為蕭子魚惹得喬氏生了大氣,在伺候蕭子魚時便更不如從前了,有時送來的茶水,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對蕭子魚的輕視和怠慢,顯而易見。連帶院子里其他丫鬟,也開始偷懶,她們對蕭子魚的語氣十分不客氣。
蕭子魚也不生氣,只是吩咐初晴重新換了一壺。
初晴瞧著蕭子魚的處境,眼里全是心疼。
那一日,小姐到底和三太太說了什麼,能把三太太氣成那樣?
她擔心,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
五日後。
柳媽媽突然被帶走,送到了戴姨娘身邊,紫薇苑里的丫鬟也徹底的換了一撥新人,更讓初晴驚訝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外院丫頭突然成了一等丫鬟,還被送到紫薇苑貼身伺候蕭子魚。
這個丫頭,初晴覺得似曾相識。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這是被顧二太太臭罵了一頓後,又被斷雨羞/辱的小丫頭。
尚不足半月,這個小丫頭比從前更瘦了,連一身用好料子做成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的憔悴。
只是被收拾過的小丫頭,面目倒是出奇的清秀。
「奴婢……奴婢。」小丫頭大力地跪在蕭子魚身前,聲音哆嗦,「奴婢九丫,見過七小姐!」
她到現在都覺得,自己肯定沒睡醒。
她跟在曹嬤嬤的身後,以為自己又會和從前一樣,替內院那些金貴的丫鬟們擋災。結果,曹嬤嬤說她以後再也不用回外院了。
她留在內院伺候蕭子魚,還被升了一等丫鬟,月例也比從前高了不少,足足有二兩銀子。
所有的一切,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蕭子魚將手里的書放下,輕聲說,「往後,你便不叫九丫了,你叫初雪!」
小丫頭重重地對蕭子魚磕頭,因為用力過大,她的額頭立即紅腫了起來。
很疼,這不是夢!
她還未回答,便听見蕭子魚說,「再磕就磕壞了,我讓你過來,不是讓你來磕頭的!你從前應該見過我身邊的斷雨,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樣,明白嗎?」。
蕭子魚說的直接,語氣卻很和善。
九丫自然知道蕭子魚說的是誰,她至今都記得斷雨發怒的樣子。她害怕斷雨說的話是真的,她不想再被賣出去。
若不是蕭子魚讓她來內院伺候,她在外院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蕭子魚和善的話語,讓她有些難過。她很想留在內院,不想再回外院了,可是若她在蕭子魚身邊,會連累蕭子魚的。
九丫眼眶微紅,「奴婢多謝七小姐恩典,只是,奴婢怕是沒有福氣伺候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