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誰都不會嫌事情越鬧越大。
尤其是今日這種場合。
這位看似好心的伙計,其實也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當然,他也好奇蕭家這位小姐到底要怎麼垂死掙扎。
他們這些平民,最喜歡看高高在上的人,露出各種丑態。
一時,商鋪內的氣氛有些凝重。
蕭子魚的神情卻一直很平靜,她說,「麻煩掌櫃的將右手,放進盆里,我數到十你再拿出來!」
薛家掌櫃有些不悅。
崔明秀在一邊開口,「你到底要做什麼?」
蕭子魚現在是得了失心瘋嗎?她做這個事情,簡直是在故弄玄虛。
「我說了,我沒輸!」蕭子魚皺眉,「而且,我和三小姐還有五百兩銀子的賭約,自然該更仔細一些。」
她的語氣淡淡的,卻又不容他人反駁。
這樣的蕭子魚,是崔明秀從未見過的。
沉穩、大度、臨危不亂,甚至還有種與身俱來的不屑。
像是對她這種人的藐視。
崔明秀心里有些慌亂,她咬住下唇,目光閃躲,「你這哪里是仔細,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短短的一句話,被崔明秀說的底氣不足。
「對掌櫃的而言,不過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情,怎麼會是無理取鬧呢?」蕭子魚說,「難道三小姐你怕了?」
崔明秀想說,鬼才怕你。
但是,她知道蕭子魚說的沒錯。
只不過是將右手放進水盆里,的確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情。
薛家掌櫃一直不肯將手放進盆里,而是像個長者一般勸道,「只是輸了,小姐無需這般氣急!不過,小姐你的確有學問,能破解這燈謎,這樣……這盞琉璃燈我便贈與小姐,算是今日我對小姐的賠罪!」
他說的大度,彷佛在安慰一個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小姑娘。
失去理智麼?
聰明點的人都會發現,眼前這位穿著月白色斗篷的小姑娘,氣息平穩言語間也不見絲毫慌亂,哪有生氣。
與其說生氣,倒不如她並不是很在意,所以才會如此鎮定。
他們看明白了薛家掌櫃的耍賴的手法,便開始在一邊煽風點火。
「掌櫃的你就將手放進去吧,讓這個小姑娘輸的心服口服!」
「是啊,掌櫃的!讓她服氣!」
「這小姑娘真不知天高地厚,掌櫃的快讓她認輸!」
他們的提議聲,絡繹不絕。
蕭子魚的小半張臉隱藏在兜帽之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她的聲音依舊輕柔溫和,「我曾听聞薛家的燈謎和其他商鋪的不一樣,價格高又難答出來。如今來看,也不過如此!如果掌櫃不願拿出五百兩銀,那麼,我要五十兩便好!」
她說的和善。
像是一個很大度的小姑娘。
這下,薛家掌櫃的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不過如此?蕭家七小姐,這是在說薛家的燈謎,其實很簡單嗎?
而且這個小姑娘,為什麼會知道燈謎上的字,實際是寫在他的手上的?
他的手上,的確有用墨寫著的燈謎。
遇清水既現。
自從八皇子出現後,他們每一年都會用這種墨在掌心上寫好燈謎上的字,怕的就是惹到了京城里的皇親國戚們。
若他們一直糾纏,他便會將讓掌心遇水,顯出字跡來堵住權貴們的嘴。以此證明,他們薛家沒有耍賴。
不是任何人都知道這種墨的存在,所以這些年薛家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將這盞琉璃燈謎抬高到五十兩銀子做彩頭。然而,薛家掌櫃怎麼也沒想到,如今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猜出來了。
而且,還是一個武將的女兒。
奇恥大辱。
他剛才說,燈謎上的字不在自己手上,是因為蕭家對薛家構不成威脅,所以沒必要露出這個秘密。
可是蕭子魚居然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
現在如果讓外面觀看的人看見他掌心里的字,那麼薛家以後還怎麼在姑蘇立足?
他猶豫著,十分不安。
這個時候,人群里有一個穿著斗篷的少年,對身邊侍從的人說了幾句話。
侍從聞言點頭。
下一刻,這個侍從便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的動作迅速,讓薛家掌櫃和鋪子里的人都大吃一驚。
薛家掌櫃還未來得及說話,侍從便將他的左手放進了盆里。
很快,左手被拿了出來,結果是上面什麼也沒有。
少年咬牙切齒,沒有任何風度的大喊,「老子說了是右手!是右手!」
侍從听了這話,又將薛家掌櫃的右手抓起。
這次,薛家掌櫃有了防備。
他大喊,「你是誰,放手……不許亂來!」
然而侍從卻像個木頭人似的,根本沒有將薛家掌櫃的話听在耳里,他抓起薛家掌櫃的手,往盆里一放。
這次,侍從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穿著月白色斗篷蕭子魚,「小姐,你數!」
薛家掌櫃此時被侍從扯住,他早已沒了剛才的氣勢。他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根本動彈不了。這個侍從的力氣極大,他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手抽出。
「好!」蕭子魚似乎沒有被突如其來的事情驚到,依舊平靜,「一,二,三……」
她數的很慢。
在一側的崔明秀,只覺雙腿發軟。
那個少年是誰?
她側目看了半響,也沒看出個大概。
是蕭子魚帶來的人嗎?蕭子魚是什麼時候認識了這種人。
她的腦海里一片混亂。
「八,九,十……」蕭子魚話音剛落,侍從便將薛家掌櫃的手從盆里拿了出來。
燭火的熒光下,薛家掌櫃的掌心里多了一個暗色的‘蠢’字。
雖不明顯,卻依舊能讓人看清。
侍從依舊是一副冰冷的模樣,他將薛家掌櫃丟下,匆匆地走到少年面前,回答,「八……公子,是了,有字!」
「這可真有意思,比老……比我之前來的時候有意思多了!」少年伸出手撫模自己的下巴,「走,我們再去看看花燈陣,今年沒準有人能破了!如果真的破了,白家那個小子可就真的要氣死了。」
侍從點頭,跟在少年身後,慢慢的消失。
觀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又亂成一團。
薛家,這次太丟人了。
觀看的人議論紛紛。
五百兩對薛家而言,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只是,今日不僅僅是錢的事,而是薛家耍賴欺負小姑娘的事情,就要傳遍了。
文人學子筆鋒如劍。
薛家掌櫃想著,便不寒而栗。
他太大意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挖了坑最後跳下去的人,居然是自己。
此時,他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外面喧鬧的聲音,他已經听不清楚了,他看著蕭子魚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燈謎的字,寫在我的掌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