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魚站在原地,一時茫然。
是啊,她怎麼會喊出這樣的一個稱呼。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記下的。
為何從一開始她便知曉,現在還會從下意識的喚出來,似乎喊過了很多次。
不過,慕百然顯然很有興致,他從牆上跳了下來,身子輕盈宛若鳥兒。
他走到蕭子魚身前,單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說,「一愚麼?」
蕭子魚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離開。
慕百然也沒阻攔。
他已經開始琢磨這個稱呼了,覺得很有意思。
似曾相識。
京城的蕭家雖然是個破落小家族,但是規矩禮儀卻十分繁瑣,一切看上去井井有條。晨起蕭子魚穿戴好之後,就要去主院給蕭老太太問安。
和她隨行的,還有大()伯父一家。
大伯父今兒穿了一件蘇綢直綴,腰間佩了一枚羊脂玉玉佩,面目依舊慈祥。
跟在他身後的秦氏簡單地梳了個隨雲髻,穿著棗紅色如意紋織花褙子,黛色的馬面裙,眼眸細長,膚色白皙如剝了殼的雞蛋。
蕭子陌容貌便和秦氏有幾分相似,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然而,蕭子魚卻沒有多留意大伯父一家。
她站在人群里,看到了坐在上方的蕭老太太。
室內的光線並不暗,蕭老太太的膚色在白日的光亮中顯得極白,似乎還有種病態的透明。
她的面容上,沒有任何斑和皺紋,讓人猜不準她的年紀。
若只是看她的容貌,絕對不會讓人想到,她已經是做祖母的人。
她雖然微笑著,盡量露出慈祥的神態,但是流露出來的樣子卻依舊顯得陰沉,眼神更是鋒利的讓人膽寒,不敢直視。
蕭老太太掃了一眼站著的人,就對蕭子魚說,「小七,你娘呢?」
問話,依舊和從前一樣。
蕭子魚從人群里站了出來,回答,「回祖母話,娘今兒身子不適,故而不能來給祖母問安了!」
「母親你別生氣。」秦氏笑的溫和,「四弟妹身子向來虛弱,不然也不會去姑蘇尋求名醫。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蕭老太太冷冷的笑了笑,「身子虛弱還知道帶著孩子,一路奔波到姑蘇小住。也是,京城的宅子太小,容不下她!」
兩個人一唱一和,言語里全是滿滿的惡意。
這樣的狀況,蕭子魚早已司空見慣,她不來請安而母親獨自來的時候,听到的話語,肯定比這個難听百倍甚至千倍。其實,蕭子魚至今都不明白,明明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
何必呢?
縱使祖母再不喜歡母親,如今母親已經是蕭家的媳婦了,祖母再不喜歡也不該如此對待。尤其是大伯母,又有什麼立場來指責別人一家怎麼過,難道因為不喜歡,便要活活的拆散她的父親和母親麼?
最可笑的是,她的三哥蕭玉竹如今還不能下地行走,而父親受了重傷的消息明明都傳到了京城,她們卻絲毫不關心,還在她的面前數落她母親顧氏的不是。
她們的心都是什麼長的。
「母親的確在姑蘇求了名醫!」蕭子魚轉身看著秦氏,莞爾,「如果大伯母身子不適,倒是可以請慕大夫給你瞧瞧。慕大夫醫術不凡,尤其是治頭疾,最為顯著!」
秦氏聞言,咂舌。
她原本以為蕭子魚會大怒,和從前一樣什麼都不說扭頭走人,又或者頂嘴。卻不想,這個小丫頭去姑蘇一趟,居然還學會了損人。
什麼治頭疾?
蕭子魚是在暗諷她腦子有病麼?
秦氏微怒,「哦,名醫?那你可要和你母親好好講講了,若真的是名醫,怎麼不把玉軒的腿治治?你三伯母這些年為此事耿耿于懷,甚至夜不能寐。」
什麼名醫,沒準是個偷來的野漢子。
蕭子魚淡淡地說,「誰說他沒替二堂哥治腿疾了?」
她說的風輕雲淡,似乎這個人當真是個神醫一樣。
秦氏錯愕,「什麼意思?」
「母親病著,卻一直記掛祖母,想要趕回京城給祖母祝壽!」蕭子魚目光落在眾人的身上,「既是祝壽,自然要送壽禮。二堂哥腿疾痊愈的消息,應該是一份很不錯的禮!」
她話音一落,眾人臉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大伯父和大伯母一臉震驚,而蕭子陌卻是質疑,蕭子嵐的神情里,卻是鄙夷。
蕭子嵐最為不相信。
唯有自幼口不能言的蕭家三小姐蕭子雯和蕭老太太,神情沒有任何改變,似乎這個消息並不讓她們吃驚。
蕭老太太若是沒什麼反應也就算了,畢竟蕭老太太對喬氏也頗有微詞,這些年來喬氏雖然每年都會送銀子來京城,但卻很少來京城探望蕭老太太。
喬氏來京城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數的過來。
而還未及笄的蕭子雯沒什麼反應,卻讓蕭子魚十分的疑惑。
過了一會,秦氏才開口,「此話當真?」
「我何必說個能被輕易揭破的謊言?」蕭子魚笑了笑,「這對于蕭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連三伯母都說,母親是她的福星,若不是母親,她還找不到慕大夫這樣厲害的人。」
在離開姑蘇的時候,蕭子魚曾和蕭玉軒說,不要透露她會炮制藥材的事情。
蕭玉軒是聰明人,立即便應了下來。
姑蘇蕭家的下人們,向來都守規矩,知曉那些事情該說,那些事情不該說。
尤其是幾位姨娘相繼出事後,她們更明白如今的內宅是誰說了算……
現在,蕭子魚將一切的好都強加在她母親身上,無非是想告訴這里的所有人,她的母親不是那個軟弱無能的女子。
她的母親,比誰都堅強。
「這……的確是好消息!」一直沒有說話的蕭家大爺開口了,他的聲音十分的慈祥,「軒哥兒痊愈了,三弟也可以放心了。等過些日子,軒哥兒應該會上京來吧?」
他的話語里帶著試探。
蕭子魚點頭,「這是自然,二堂哥才華出眾,自然會來京城里謀個官職,和父親一樣報效國家!」
她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想起來了。
他們來這里這麼久,居然還沒有開口談起過蕭玉竹和蕭應景的傷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