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從簡躺在床榻上,緊緊的閉著眼,那身霜白色直裰衣襟處,已經變成了一片血紅。
若非病情緊急,下人們也不至于不給他換件衣裳。
在床榻旁邊白瓷花盆里,白寶珠茶花開的正好。
那股淡淡的清香藏在血腥味中,讓人難以察覺。
這一抹不顯眼的白,更讓室內的紅更刺眼。
十四抬起頭,看著慕百然說,「慕大夫,你來看看吧!」
說完,他收起金針,主動讓了個位子。
慕百然吐了一口濁氣,緩緩地走上前,將手搭在白從簡的手腕上,輕輕閉眼。
脈象虛浮,若有若無。
雖能救,但是卻很費力。
若不是白從簡在入宮之前服用了凝神丸,這會怕是早已沒了氣息。
萬啟帝的心,一如既往的狠~。
「十四,你施針止血,其他的我來想辦法!」慕百然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白從簡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殘留著一口氣來折磨他們。上次,出海的時候亦是如此,「晚些,將這個消息告訴大爺和二爺,說小爺病了,最近誰也不見!」
十四點頭,「我知道了。」
慕百然說完後,便站起身拿起紙筆在上面寫上藥方,又親自跟十四說了幾句話,才去了藥房親自拿藥煎藥。
他好好的一個大夫,現在都被迫學會了這些。
慕百然覺得,再過幾年,他都能練出一手不錯的炮制藥材的好手藝了。
等過了一會,慕百然也慢慢的冷靜下來了。
他一直都清楚,白從簡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的事情會鬧成這樣,他會驚訝卻不會覺得意外。
今日,白從簡在宮中陪萬啟帝說話的時辰,也拿捏的剛好。若是再多那麼一刻鐘,他們便真的沒有辦法來醫治白從簡了……
有的時候,太聰明未必是好事,太累。
慕百然將煎好的藥端起親自送到白從簡的小院,又看著十四給白從簡喂下後,才去書房里找了自己的哥哥。
「大哥!」慕百然推門而入,直接說了一句,「今兒的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坐在屋內的中年人,聞言點頭,「知道!」
慕百然有些氣急敗壞的看著中年人,「你知道,你不阻攔?文忠禮你是不是傻了?」
被稱作文忠禮的中年男子,皺眉,「你在外域游歷多年,怎麼依舊改不掉這個毛毛躁躁的毛病?」
慕百然啞口無言。
他和哥哥文忠禮都是文家的後人,只是他隨了母姓。
文忠禮大他不過三歲,但是自幼在念書上的天賦,卻比他高了一大截。那時的他覺得父親的判斷簡直明智,若是當初是哥哥隨了母姓,文家到他這一輩估計就要徹底的消失在眾人的眼前了。後來,母親去世後他被送到寺內和一個老僧人學醫術,所以和大哥文忠禮的來往也是甚少。
他雖是在寺內長大,但是性子卻並不隨和,甚至可以說還有些惡毒。
相反在官場上跟隨了父親多年的哥哥,依舊和從前一樣,隱忍內斂。
曾有人說,文家到了他哥哥文忠禮這一輩,怕是再出一位宰相了。萬啟帝在登基的時候,更是讓文忠禮做太子的師父,教導太子的學問。
然而誰也沒想到,文忠禮最後會請辭官職,告老還鄉。
慕百然至今都沒想到,萬啟帝那樣的人,是如何願意放手讓他哥哥離開的。
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意想。
文家人想要的是國泰民安,而並非是大權在手。
「這件事情昨夜我便知道消息了!」文忠禮將手里的書放下,眉眼一片平靜,「小爺從不會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
慕百然找了一個椅子坐下,「有把握會弄成這樣?」
「不是沒出事嗎?」。文忠禮神情依舊冷淡,若不是他隱藏在袖口里的指尖出賣了他的情緒,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堪稱完美,「而且他現在病了,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的確是在意料之中。
不然,也不會寫那封信告訴自己,接下來幾日讓他在白家小住幾日。
這白家看著平靜,實際上卻是處處暗潮。
尤其是這幾年,看似安穩的大爺早已開始收買人心,而二爺的腳步也不慢……那些站在暗處的人,早就蠢蠢欲動,等待一個好時機了。
或許這次,對他們而言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白家,該清理清理了。
「小爺的身子本就虛弱,這些年若不是有十四給他調理身子,怕是早就不行了!」慕百然嘆了一口氣,又說,「其實,我倒是發現了一位不錯的藥師,能炮制出小爺需要的那幾味藥!」
慕百然想了很久,才肯將這個消息說出來。
文忠禮抬頭,語氣平緩,「誰?」
「蕭家七小姐!」慕百然說,「她是個很聰明也很有天賦的藥師,明明年紀那麼小,手法卻十分的熟練,像是練了幾十年一樣!而且,昨兒夜里小爺將那支百年高麗參送給她,又幫她去宮里救了蕭四爺,她難道不該報答小爺的恩情嗎?那些藥材雖然有毒,可是……也不會要了她的性命!」
他在外域游歷多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藥師。
如今,卻在蕭家七小姐身上看到了那麼一點希望。
她的手法行雲流水,炮制出來的藥材,十分干淨。
若是蕭子魚願意,那麼白從簡的病便有辦法了。
文忠禮皺眉,「你是說,蕭家七小姐蕭子魚?」
「對!」慕百然點頭。
文忠禮閉上眼搖頭,「誰都可以,她不行!」
慕百然听了這話,低頭沉默了許久,又說,「我知道那些藥材反噬的很厲害,對她的身子不好。但是,小爺撐不了幾年了。大哥,你真的忍心看著小爺出事麼?」
無論如何,他是不忍心的。
文忠禮睜開眼,語氣平和,「你知道小爺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了吧?」
慕百然一愣,「知道。」
文忠禮繼續說,「那你肯定也知道,白家需要一位主母?」
慕百然點頭。
文忠禮苦澀的笑了笑,「那你听好了,這位蕭家七小姐,來日肯定會是白家的主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