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合並到一起了,依舊是晚點修改錯字和BUG……先吃飯先吃飯!)
「休得亂說。」稍大點的道童,捂住了身邊孩子的嘴,「若是被師父听見了,你可真的要隨他們去了。」
稍大點的道童的力氣不小,幾乎是拖著那個孩子離開了角落,留下了一地的枯葉。
蕭四爺站在角落里,目光失神。
即使很久以前他便知道那些妖道蠱惑人心,卻依舊固執的相信,萬啟帝只是一時被小人蒙蔽,絕對不會這樣頑固下去。
可現在他才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萬啟帝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蕭四爺還記得在京郊遇見的那個丫頭,穿的雖然破爛,卻是個十分有善心的孩子。即使顧氏給了她不少吃食,她也沒有立即狼吞虎咽下去,而是轉身遞給了身後的弟弟。明明瘦如柴骨,卻依舊想著弟弟是否吃飽、穿暖。
可是,就是那樣一個懂事的孩子,就這樣消失了。
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那孩子被蔣家收留了,身上的東西卻出現在宮里。」蕭四爺握著茶盞,用足了力氣,「那孩子怕是,進了丹爐里了。」
草菅人命。
即使是帝王,也不該如此任意妄為,難道萬啟帝就不怕激起民憤嗎?
白從簡聞言,神情里意外的出現了幾分動容。
旋即,又悄然嘆息,「這些事情,我知道。想必伯父也知道,在東夷那些部落里,萊夷族是最不喜歡和外界開戰的國家。但是,這不代表萊夷族會懼怕外人對他們開戰。萊夷族人擅制藥和解毒,這些年來,一直休養生息……他們會對大楚開戰,為的就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東西,並不是什麼寶物,而是能讓國破的存在。」白從簡聲音輕緩,「只是陛下怕是不願意奉還的。」
蕭四爺手里的茶盞,在此時「 」的一聲碎裂開來。
茶水從打濕了他的手,而鋒利的瓷片,更是如刀鋒便銳利。似乎,只要他再用一點力氣,便會劃破他的掌心。
在一側的白從簡皺眉,「伯父,是想出兵嗎?」。
沒有人比蕭四爺更清楚,那些妖道是如何蠱惑人心的。
那些孩子和年輕貌美的女子,都會成為煉丹爐子力里的灰塵。
蕭四爺至今都還記得,自己在深山里救出顧氏的時候,一路上看到幾堆白色的粉末里,摻雜著人骨。即使在白日里,他依舊覺得陰風刺骨,宛若在地獄里一般。
他是個軍人,並不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只是,軍人也有自己的原則。
對老弱婦孺,皆不會痛下殺手。
「我想親自帶兵出征,但是……」蕭四爺淡淡地說,「我這次前去,並不是想和萊夷族開戰,而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說完,他有嗤笑,「我並不是什麼好臣子。」
一個好臣子,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家破人亡,即使會在來日的史書上留下最可怕的一面,也斷然不會背棄君主。
蕭四爺自問自己做不到。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楚邊境的百姓受苦,也覺得這件戰事來的匪夷所思,他必須要親自去查探清楚。
他更希望萬啟帝能真心悔改,不要再沉迷在那些丹藥之中。
「伯父如果想去,便去。」白從簡沉吟,「不過,伯父這一去,務必要小心。這件事情,應該不是萊夷族主動開戰那樣簡單。」
蕭四爺點頭,「我知道。」
蕭四爺從袖口里拿出帕子,將手上的水痕擦拭干淨,過了一會又說,「若是我這次前去出了什麼……」
「不會出什麼事,你會平安歸來。」白從簡打斷了蕭四爺的話,「一定會。」
他的聲音並不宏亮,唇畔也是掛著一抹隨意的笑,但是明明是這樣的一句話,蕭四爺卻願意相信。
若白從簡身子並不是如此的虛弱,那麼該多好?
然而世上的事情,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
蕭四爺低下頭,「但願如此,不過……」
蕭四爺沉默了許久,又緩緩地說,「陛下一直認為白家有一支軍隊,也相信你有忤逆之心,所以……你好自為之。」
這段日子,蕭四爺也明白了,萬啟帝願意重用他,其實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丹藥房子的存在,也知道丹藥房子里的大部分內容。萬啟帝不願意被人知道這個丹藥房子的存在,萬啟帝恨不得將知道這個方子存在的人,都誅殺的干干淨淨……而蕭四爺回得知這個丹藥房子,純粹是意外。
他是那群人里,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而且,蕭四爺感覺自己會活著……是有人在暗中幫助他。
否則,為何就他活了下去?
這個人是誰,蕭四爺暫時還猜不出來。
起初萬啟帝在得知了他知道丹藥房子的事情後,其實是想拿走他的性命的。後來萬啟帝沒有動手,是因為這個方子里的藥引,並不好尋找。
萬啟帝不能出宮,而錦衣衛和萬啟帝之間,看似關系密切,但是實際上,萬啟帝對這群人,卻不是十分的信任。再加上,錦衣衛如果有大動作,必定會被外界知曉。
因為這大楚的百姓都知道,這群人做的事情,便是皇帝的旨意。
他們,是萬啟帝的手中的長劍。
萬啟帝想要悄悄的尋找藥引,就必須讓人知道這個丹藥房子的事情……故而,萬啟帝想了許久,才決定用蕭四爺。
因為蕭家沒什麼背景,也不是什麼大貴族家族,他若是抬舉蕭四爺,那麼蕭四爺必定會為他賣命。
然而萬啟帝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兩件事情。
其一是,蕭四爺對權勢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連兵部尚書的職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其二便是,蕭家居然和白家聯姻了。
這下,萬啟帝更是頭疼了。
萬啟帝本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帝王,即使當年白家人棄官從商,而且還放棄了手里多年的兵權,依舊不能讓萬啟帝內心覺得安穩。萬啟帝和先帝文泰帝一樣,從未徹底的相信過白家。
哪怕文泰帝曾將自己最心愛的丹陽公主下嫁到白家,也不過是權衡之計。
在萬啟帝得知白從簡要娶蕭四爺的女兒的時候,起初十分的震驚,差點摔了手里的東西。不過很快,他又徹底的冷靜下來了。
于蕭四爺而言,蕭子魚不過是個女兒……
一個微不足道且不能繼承家業的女兒。
所以……萬啟帝答應了這門親事,也是有原因的。
萬啟帝希望蕭四爺告訴蕭子魚,多注意白家的人的動靜,就如當年的丹陽公主一樣,將白家人看的牢牢的。
蕭四爺並不知道昔日的丹陽公主做了什麼,只是很不喜歡萬啟帝這樣利用自己。
他在邊疆多年,一心為大楚,無非是希望大楚能安寧,而妻女不再受苦。
如果妻女都護不住,那麼他擁有再多的權勢,又有什麼用?
這段日子,蕭四爺從未和蕭子魚提起過,萬啟帝的吩咐……更是拒絕了萬啟帝要讓他去兵部任尚書的提議。
他寧可帶兵出征。
「多謝伯父。」白從簡誠懇地回答。
蕭四爺嘆了一口氣,起身和白從告辭。
等他一離開,文忠禮才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文忠禮皺著眉頭,本來整齊的衣袂,也不知在何時被他握在掌心里,有了一些皺紋。他看著放在桌上已經被蕭四爺捏碎的茶盞,薄脆的瓷器,在秋日的日光中,泛著剔透的光。
「小爺!」文忠禮說,「我知道你擔心蕭將軍,可是……你不能調遣人去護他。」
白從簡聞言笑,「我並沒有打算動用白家的人,我有別的法子。」
白從簡說完,又問,「我讓你們準備的獸皮,可都準備好了?」
文忠禮扯了扯嘴角,他沒想到白從簡這個時候居然還和自己轉移話題。
「準備好了,從姑蘇那邊帶來的虎皮、豹皮,都在。」文忠禮說,「小爺是打算入冬了賣掉嗎?」。
這些東西白從簡囤了許多年,連他和慕百然都幫著白從簡一起收集獸皮,只是獸皮這種東西,雖然可以買到,但是想要大批的購買,卻是十分的困難。
文忠禮想,白從簡大概是想壟斷所有的獸皮,賣個高價錢。
畢竟,白家人要吃飯,白家的下人們也需要銀子過冬。
「賣掉?」白從簡搖頭,「這些能值多少銀子?賣了做什麼?」
「留著他們,有大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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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蕭四爺從白府出來後,又去京郊買了幾盆山茶花,拿回去哄顧氏開心。
夜里,蕭四爺也和顧氏提起,自己可能會領兵出征的事情。
蕭四爺本以為顧氏會不知所措的哭泣,然而卻沒想到顧氏淡淡地說,「你想去,我不阻你,只是……你一定要保重再救濟,平安的歸來。」
蕭四爺是習武之人,又是男兒身,志向遠大。
顧氏知曉丈夫心里擔心什麼,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束縛他,即使她的心里有一萬個不願意,卻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讓丈夫不開心。
「小茴。」蕭四爺翕了翕唇角,「我一定會好好的,你放心。」
「小茴,是我對不住你,我失言了……我之前說會好好陪著你,現在卻又離開你身邊,去了邊境。」
「對不起。」
顧氏淡淡一笑,「你我夫妻多年,我怎麼會不知你心里想什麼?若不是迫不得已,你又怎麼會親自去邊境。應景,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對我很好。」
她,向來知道知足。
「我是個婦道人家,很多事情我不幫不到你。」顧氏有些愧疚,「我能做的,便是站在你的背後……」
信任你會大勝,會平安的歸來。
蕭四爺眼眶微紅,摟著顧氏不再言語。
此生,他又何其有幸。
因為得到了顧氏的理解,蕭四爺在第二日清晨早朝後,便對萬啟帝說了自己的想法。
萬啟帝微微挑眉,握著墨玉玉佩的手,又緊了緊。
他盯著不遠處的蕭四爺,蒼老的神情里,露出了幾分不常見的精明和疑惑,「愛卿,雖說你在邊境多年,也熟悉各種戰事。但是,這次的萊夷明顯是有備而來,你真的有信心好好的歸來?朕不希望,朕送你的棺木,會在不久後,被你用上。」
萬啟帝看似關心,而言語里卻帶了幾分威脅。
他賜給蕭四爺棺木,本就不是什麼好心。
他只是希望這副棺木能好好的提醒蕭四爺,他能給蕭四爺高高在上的位,也能隨時將他送入這副棺木之中。
「陛下!」蕭四爺跪在萬啟帝的身前,「臣有信心能讓萊夷族退兵,請陛下下旨讓臣親自領兵吧!」
萬啟帝冷冷一哼,「信心?」
萬啟帝在帝位多年,不是第一次見到蕭四爺這樣不識抬舉的人。
當年的文家,也是如此。
不過,文家到了最後,也得到了屬于他們的懲罰。昔日那樣被人注目的文家,不一樣在他的手里化成了虛無。
「你真的想清楚了?」萬啟帝的聲音並不友善,他看著蕭四爺的眼神,更是冰冷刺骨。
的確是一枚不錯的棋子,可惜就是太自作主張。
陽關道不走,非要走獨木橋。
「臣,想的很清楚了。」蕭四爺跪在地上,「臣想護大楚的安穩,這是臣該做的。」
「既然你這樣說,那朕若是不成全你,是不是顯得朕太一意孤行了?」萬啟帝笑,「那朕就給你三萬大軍,讓你親自去郡城吧!」
蕭四爺聞言,驚的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的萬啟帝,絲毫不曾顧及禮儀規矩?
三萬大軍?
若他沒記錯的話,萊夷族這次帶的兵力,足足是萬啟帝給他的兵力的兩倍還有余。
萬啟帝這和讓他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不……萬啟帝不止想讓他死,若是他戰敗丟了這三萬大軍,那麼會倒霉的人不止是他,還有他的妻兒。
「怎麼,蕭將軍猶豫了?」萬啟帝看著蕭四爺,若有所思,「原來,你也有膽怯的時候啊,朕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怕呢?」
怎麼可能真的有人什麼都不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