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執起狼毫,抬眸道:「你是說,莫修同雪域人一起去找了錢來來?」
「屬下親眼所見。」蘭子希單膝跪地,低頭道。此番難免會牽扯到錢來來,只是時下她不能不向著面前之人。
著墨落筆,百里清意味不明的勾唇,低聲盤算:「莫修膽大包天,若能揭發他也慕玉塵通敵叛國,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他笑道:「很好,你去請來錢小姐,就說在下有要事相商。」
蘭子希心下一緊:「屬下無能,莫修夜訪錢姑娘,屬下趕到之時兩人似乎已經逃走,不知去向。」
他抬眼打量她一番,面色不佳的說:「你與她們關系密切,會聯系不到她們?」這女人怕是動了慈悲心,不忍交出她們罷!
「屬下乃百里府之人,錢姑娘一直對屬下有所防備……」蘭子希垂眸,但願她們別來尋她,否則她只能把她∼們交給百里清。
這輩子她注定被恩情二字捆綁,百里府收容了她和女乃女乃,即便面前這人變得如何不擇手段,不也不能背叛他!
見她面色肅然,他知不能強迫她,柔聲安撫道:「如此你便去尋,放心,莫修的敵人便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對她們怎麼樣的。」他伸手去扶她:「希兒,我不會騙你的。」
蘭子希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他。希兒,這個男人已經多久沒用如此溫柔的聲音喚過她了?
「屬下……不敢當。」
「沒想到那林子不大,倒是有一大片荊棘……」方向感倍棒的蘇繆同學順利溜出小樹林,檢查著身上的小劃傷:「還好我蘇繆有洪荒之力加持,輕松搞定!」
此時已到深夜,蒼鼎國有禁宵令,除了花街那邊路上空無一人。不然她這幅打扮,估計會被罵不守婦道順便浸豬籠。
接下來……果然還是得去蘭子希那里通知錢來來,這家伙不知闖了什麼禍,竟讓人尋到家里來了。
「滴答。」
有什麼東西落到她臉上,她伸手去模,定楮一看,才發覺是只可怕的八!腳!動!物!
八!腳!動!物!
「蟲、蟲子……」蘇繆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雖然根本沒有呼吸),顫著手將黑色甲蟲丟開。她也算騎過獅子逗過鱷魚的人,獨獨對昆蟲敬之不敏!
細細的帶有倒刺的腳緊貼在皮膚上的感覺……蘇繆不寒而栗的在衣服上猛搓手,這不搓不要緊,一撮觸上一堆光滑的殼。
她低頭一看,衣服上不知何時爬上許多蟲子!蘇繆一下就炸了,尖叫著上跳下竄:「我去什麼鬼!啊啊!蟲子蟲子蟲子!來人救命!」
她身上傷口隨著她的動作滲出了更多血,反而引來了更多尸蟲,求蘇繆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
夜巡的捕頭正巧在這附近,听到動靜趕忙趕過來,見一只穿里衣的姑娘瘋了似的手舞足蹈,遲疑的在遠處觀望:「這、這位姑娘,出了什麼事?」
蘇繆眼中的他猶如救星降世,當下也沒管自己通緝犯的身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救:「大哥,江湖救急!」
*
「啊啾!」錢來來揉揉鼻子,隨著身體蠱毒日漸安分,她越發能感覺到水潭深深的寒意。可恨的是,神秘男竟然就這麼把她撂在這,自她醒後一次都沒有露面!
她才不是感覺被忽視了在鬧脾氣!
「嘎吱——」門被推開,讓她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門口。送飯老人姿勢怪異的往里頭挪,將盤子推到她面前:「小姐,該吃飯了。」
「大爺,您骨折好點嗎?」。這麼快就讓老人來上班,樓冥真是人類道德的缺失!雖然自己人品差了點,對老人還是很尊敬的。
樓某感覺自己仇恨值莫名上升了……
髏爺一愣,忽然轉身抽出小手帕,淚流滿面:「我又想起了隔壁鄰居家遠房親戚英年早逝的小佷女,當年她才七歲……」
「哈?」錢來來整個人都方了,自己有說什麼緬懷先烈的事嗎?為啥大爺忽然就想起「隔壁鄰居家遠房親戚英年早逝的小佷女」?
「大、大爺……」錢來來手剛伸出去又縮回來,要是大爺骨頭再斷一次,她一定會控制不住罪惡感剁爪謝罪的!
一時不知該把爪放在哪,手忙腳亂的勸道:「大爺,逝者已逝,你要節哀順變!想當年灰太狼四百多集都沒吃到一口羊肉依然不拋棄不放棄……咱們能不能先把隔壁鄰居家遠房親戚家的小佷女放一邊?」這關系扯得有夠遠……
髏爺哭得更凶了:「一次都沒吃過?世上怎麼有這麼慘的狼,太可憐了!」
我怎知道哪個腦殘編劇設定的?早點吃掉早點完結不就皆大歡喜了?錢來來冷靜了一秒,不,她相信羊被吃掉了他一定會說:「這就被吃掉了?世上怎麼又這麼慘的羊,太可憐了!」然後哭得更凶。
錢某人果斷抓狂,這大爺其實是聖母瑪利亞轉世吧,淚腺發達?她該如何向一個古人解釋喜羊羊與灰太狼是部動畫片?在線等,挺急的。
「大爺,大爺?」喚了幾聲,某只玻璃心骷髏弱弱的抹淚:「別安慰我,讓我靜靜哭會。」
「你想想,小羊成功活了四百集狼都沒餓死,這說明什麼?說明這是人類的發展、社會的進步呀!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悲傷,這樣不好不好!」錢某人發揮她三寸不爛之舌,開始瞎掰。
「這麼說起來……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想哭而已,別攔我!」
GAVE•OVER•
你贏了,你厲害,我認命。錢來來徹底宣布戰敗,瞪著死魚眼听他哭了半個時辰。
誰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大爺分明是個爆炸的水龍頭,擰都擰不回去!
在某骷髏哭得昏天暗地的這段時間了,錢某人吃了個飯、潛了個水,看了個話本打了個盹,直到最後門被輕輕推開,魔音貫耳之下她已經對什麼都喪失興趣,挑眉百無聊賴的望向門口。
樓冥自門外走進,身後一身黑的男子貓一樣探了進來,幽藍色的眸子輕易的奪了人的眼球。他跳到髏爺身邊,笑容戲謔又耀眼:「髏爺你咋了?死了螞蟻還是門外葉子又掉了一片?」
艾瑪這大概是只這個世界最對她胃口的帥哥了,莫非是個歪果仁?錢來來不禁打量,相比之下帶著人皮面具的樓冥顯得十分不起眼,不知面具下有張怎樣的臉。
髏爺吸吸鼻子,哽咽道:「有只狼一輩子沒吃過羊。」
夜離一听正兒八經的蹙著眉:「哦比起小花小草,這回還挺嚴重的,髏爺不哭站起來擼。」
小花小草也會哭?難道我穿進了紅樓夢,林黛玉其實長這樣?!錢來來終于明白了什麼叫表里如一,外表玻璃骨,內心玻璃心,髏爺大寫的勵志!個屁,下次誰在她面前哭她就直接勸那人去自殺!
樓冥全然不受這些魔界敗類影響,淡定的伸手探探水溫,低聲道:「差不多了,你可以出來了。」
「開什麼玩笑,出來我會痛死的!」錢來來縮進水里,拼命搖頭:「打死也不出來!」最重要的是,她一個旱鴨子丟這里頭竟然完全沒事,十五年來第一次好不好!
樓冥起身,冷淡的督著她:「隨你,不過今晚之前沒出來,凍死在湯泉里我可不收尸。」蠱毒一散,別說待在里頭,只怕踫一踫她都會去了半條命!
錢來來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反應:「你說真的?」說起來是感覺越來越冷了……
「你大可試試。」樓冥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錢來來別扭的哼哼:「出來就出來,誰稀罕……」
話是這麼說,她卻僵在里頭沒動靜,樓冥蹙眉:「那就出來。」錢來來忽然伸出雙手,讓樓某大惑不解:「干嘛?」
錢來來一聲不吭的伸著手,面上不知何時變得紅撲撲的,惱怒的瞪著他。
夜離不忍直視的捂臉,戳戳茫然的樓冥,壞笑著提醒:「姑娘朝你伸手,當然是求抱抱啦!」這個萬年木訥男,簡直無可救藥!
髏爺悲傷的盯著錢某:「我想起了隔壁鄰居遠房親戚家英年早逝的小佷女,當年她才七歲……」
小佷女什麼的快去死啦!
「是嘛?」樓冥督向錢來來,錢來來羞惱的閉緊眸子,手鍥而不舍的打開,內心各種怨念。
可惡的神秘男,居然無視本大小姐的請求,祝你單身一輩子,好不容易找的老婆都是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還有那個歪果仁也是,提醒就提醒,那麼大聲是想昭告全世界嗎?
正在腦補殺死神秘男的一百種方法,她的身子一輕,睜眼時已然被撈進樓冥懷里。樓冥無視夜離戲謔的目光淡淡轉身,腳步平穩:「我說過,你想要什麼都給你,你說出來便是。」
錢來來一愣,身上痛意漸漸襲來,她不禁蜷進他懷里。算了,這人也許沒想象的難以捉模,這次就原諒他吧……
四周寒風刺骨,未有這里溫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