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樓冥坐于床頭,望著塌上呼吸均勻的小人兒。
魔界出了點小亂子,約莫是奈城魔主羅紗強睡了魔都魔主熾鬼,順便五花大綁押去要成親。少一名沒節操的禽獸樓冥是舉雙手贊成的。這時一直傾慕羅紗的僦江魔主獨孤逾坐不住了,冒出來搶親。
羅紗是什麼人?一言不合當場手撕小三,對獨孤逾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全套SM流程。(在熾鬼看來獨孤逾簡直就是奉獻自我的革命戰士!)
自家城主被揍了,僦江人民這就不樂意了呀,對魔都奈城各種討伐。羅紗表示急著成親沒空搭理他們,召來坐騎準備跑路。誰料魔龍忽然發狂,在場的小渣渣們當場全滅。
索性熾鬼及時控制住了暴走的魔龍,才沒造成更大的危害。好不容易月兌身回奈城,卻發現大批魔獸在集體攻擊奈城,後來又陸續傳來其它魔城被攻擊~的消息,情況才被重視起來。
這樣大規模的魔獸暴走以前也發生過一次聖戰期間七大魔主被團滅時!
桑榆曾提起,七座魔城的建立,旨在鎮壓被魔祖封印的七只惡獸。魔界動蕩,亂世將起,看來他得回魔界一趟了。
塌上人兒蜷成一團,他動了動手指,心中有幾分動搖。嘆了口氣,為她拉好被褥,隨即起身要走。
衣擺一沉,他腰間罩衫被拉住,錢來來撐起身子,幽幽抬眼︰「不打聲招呼就準備走,真是失禮。」樓冥知道她沒睡著,微微點頭︰「嗯。」
呆坐在床頭,盯著他波瀾不驚的模樣,錢來來呼了口氣。翻身下床,她朝他勾了勾手指︰「樓冥,跟我去個地方吧。」
只是稍微思量了下,樓冥徑直跟上她。
七拐八拐後,兩人在一座宮殿下停下。樓冥眯著眼楮︰「御膳房?」錢來來拿起鎖頭左右看了看,自頭上拔下一根珠花,捅進鎖眼里戳動幾下,鎖便「啪」的一下打開。她隨手一丟︰「進來吧。」
「……」這是有多熟練?為御廚們默哀三秒。
錢來來推開房門,在櫥櫃四處翻看,最終費勁的扛出一小壇酒,堅持了兩秒便拿不動了,塞進樓冥手中︰「拿著。」
樓冥無奈的接過,這人使喚起人來未免也太理直氣壯了吧?
她又蹲下去翻了翻,憤憤的嘟囔道︰「太摳了吧?連下酒菜都不給我留點。主廚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每晚都來光顧!」知道的話不留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吧!
拍拍手掌,錢來來最終放棄了找食物的革命活動,想了想,拉他出去,指著房頂說︰「帶我上去,房頂。」
「嗯?」樓冥呆了下。錢某人理直氣壯的指使︰「對你來說很簡單吧!」樓冥默然,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抱起錢來來,往房頂飛去。
他只是不明白,去哪干嘛。
屋頂一片漆黑,錢來來一臉懵逼的環顧四周,最後悶悶的冷哼︰「呿,電視里說什麼燈火闌珊都是騙人的,明明鬼都看不得一個。」
不然你還想看見什麼?樓冥翻個白眼。被電視劇誤導的廣大人民群眾。
錢來來戳戳他,嗡聲嗡氣的說︰「你不是有盞那什麼燈,不拿出來咱們怎麼喝酒?」
那可是衍天寶燈誰說是給你照明用的!
樓冥內心是崩潰的。
索性錢來來沒有糾纏,抱著手臂緩緩蹲下,嘟囔道︰「算了,沒有也好,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樓冥一愣,她接著別開臉,像是惱羞成怒又像害羞,大聲說︰「你是個木頭人,我怕你悶才說的,不是因為我難過憋不住。」
樓冥有些想笑,這氣氛卻壓抑起來。他說︰「嗯,我在听。」听出他語氣中的絲絲笑意,錢來來有些生氣,氣著氣著更加難過起來,低低的說︰「樓冥,你被信任的人背叛過嗎?」。
信任的人?
他想起曾經對他笑顏如花,後來卻將他推去懸崖的女子。
他點頭︰「有啊。」
當然有啊,就是你呢。
「是嗎,你這樣的冰山臉也有信任的人啊,我還以為不會有呢。」錢來來笑了,漸漸適應黑暗的她看見了樓冥臉上淡淡的恨意。
她笑不出了︰「連你都遭受過這樣的經歷,看來這是不可避免的……」
那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不然這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怎麼會露出這樣貼近人類的表情?她有種東西被人搶走的失落感。
樓冥面色馬上恢復如常,輕描淡寫的應︰「嗯。」
錢來來看著他︰「你難過嗎?」。
「嗯。」
這個淡然的肯定句像是擊潰了錢來來最後一道心防。他是樓冥啊,他怎麼會難過?明明一直以來都是高傲冷清的模樣,他也會……難過啊……
鼻頭發酸,她喃喃道︰「我現在很難過啊,每天都很難過……」嘛,她都忘了,曾經她可是個淚腺發達的愛哭鬼。
難得她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樓冥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安慰︰「難過就哭,沒什麼大不了。」
撈過他手上酒壇,錢來來打開封蓋,抿了一口,隨即抬眼看他︰「樓冥,要是一個人開心就笑累了就睡難過了就哭委屈了就能找人安慰,那就不叫人了,那叫神。」
樓冥目光幽幽,緊盯著她︰「既然這樣,就別露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可我笑累了。」錢來來冷哼一聲,灌了一大口酒,對著天空大聲說︰「現在在做什麼有什麼意義,我統統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以為永遠不會變的都變了。我以為來了這里會有所不同,可最終都是在重蹈覆轍。我累了……」
樓冥能夠清晰的听見她心中的哭泣聲,她卻笑著說︰「不過沒關系,我演技好著呢,不會被發現的!」
「別忍了。」樓冥只覺得面前這張笑臉讓人火大,打斷她的自說自話,說道︰「有什麼不好?」想哭就哭。
錢來來抱著酒壇,一本正經的指著他的鼻子,搖搖晃晃的說︰「我只是找你來听,你不必勉強安慰我。講真,你安慰人的水平實在有限。」
樓冥一時語塞。安慰?不,這不是安慰,他怎麼可能安慰她,他恨她呀!沒錯,這不是安慰,他只是想看她哭而已,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
沉默了會,酒壇已經見了底,錢來來腦子卻越發清晰,喃喃道︰「蘭子希騙了我,我可以笑著看她,柳聞兒騙了,我可以笑著看她,被百里清利用我不在乎,被莫修追殺我不在乎,可為什麼連她……」
她一頓,忽然將頭埋進臂彎里,悶悶的說︰「我現在甚至不敢面對她,我多害怕她醒來對我說‘是,沒錯,我已經受夠你了’,如果是這樣,我一定會崩潰的。」
所以她才想盡辦法將蘇繆送出宮……她不過在逃避這件事。
樓冥看了她許久,想要安慰卻又百口莫辯,最終他嘆了口氣,抬頭看看天色,冒出一句︰「我要走了。」
錢來來正傷心著,被他冷不丁的一句打斷,頓時氣呼呼的抬起頭︰「靠,叫你不安慰你還真這麼絕情啊!」
這一抬頭,剛好撞上樓冥分外柔和的目光,他用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說︰「我會回來找你的。」
低音炮呀!錢來來老臉一紅,猛地埋頭,驅逐道︰「走吧走吧,你快走!」樓冥無奈一笑,起身︰「我走了。」
她悶悶應道︰「嗯。」
樓冥走了。
冷風嗖嗖吹來。
錢來來從美**惑中清醒過來︰「啊喂!你不把我放下去的嗎?」。她欲哭無淚的趴在屋頂,這都十一月份了,大晚上的這是開玩笑吧?
皇宮某屋頂爆出一聲怒吼︰「樓冥,下次我絕對饒不了你!」
次日。
「錢來來?」蘭子希一大早就跑來找錢來來商量事宜,翻遍知良宮上下,卻沒見著她人影。
奇怪,平時這時應該還在床上不肯起來才對。
「錢來來去哪了?」她問旁邊小宮女。小池屈了屈膝︰「奴婢不知。」
一個聲音幽怨的傳來︰「我在這……」
「嗯?怎麼好像听到誰的聲音?」蘭子希習武多年,耳力自然超于常人。這時一個幽怨的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測︰
「蘭妃娘娘奴婢上天了」
「哈?」蘭子希懵了。小池也听出端倪,指著外頭︰「娘娘,聲音好像是從屋頂傳來的。」
蘭子希走到殿外,抬頭一看。只見錢某人可憐兮兮的縮在上頭,不禁疑問︰「錢來來,你怎麼在那上面!?」
「……別提了,娘娘求解救!」錢來來一點也不想把真相公之于眾。
蘭子希立馬運功︰「我馬上就……」錢來來趕緊打斷︰「娘娘,找人來接奴婢下去就好了,原因奴婢待會會慢慢告訴您的。」
開什麼玩笑,她會武功的事公之于眾,蒼成還不得明著發難于她們!
蘭子希也反應過來。忙說︰「……好,本宮馬上就叫人來。」隨即吩咐憋笑憋的辛苦不已的小池︰「小池,去找個武功好的侍衛來接她下來。」
小池笑容滿面的說︰「奴婢遵命~」
錢來來好不容易下了屋頂,立馬將自己裹進棉被。開玩笑,11月的夜晚,差點沒把她凍僵!
蘭子希又好笑又好氣,遞上姜湯︰「怎麼回事?」
「樓冥那混蛋害本小姐在上邊喂了一晚上蚊子,之後……啊切!之後本小姐絕對饒不了他!」錢來來滿月復牢騷,接過湯藥暖手。蘭子希好笑的說︰「就你事多。」
想起正事,她蹙眉道︰「柳聞兒已經成功當上了郡主,我已向百里大人報備了,昨夜大人傳信過來說,五日後皇上壽辰,叫我們盡快動手。」
「五天?他怎麼不自己來啊!五天怎麼夠!」錢來來瞬間驚叫起來,眼楮瞪得圓溜溜的。蘭子希嘆了口氣,細細說來︰「你可還記得上次在合歡宮看到的男子?」
錢來來抿了口姜湯,笑顏逐開︰「記得呀,難得入了我法眼的美男子。」
提起他,蘭子希可笑不出來,肅然告訴她︰「‘慕玉’乃是雪域國姓,看那人的儀表談吐,約莫是雪域最有才華的神醫二王慕玉塵。」
誰料錢來來一點都不驚訝,滿不在乎的喝湯︰「哦。」她早有預料。
哦?就一個「哦」字?蘭子希有些崩潰,懷疑錢來來有沒有搞清事情的嚴重性,再次向她解釋︰「慕玉塵宿有妙手回春之稱,與雪域軒老的毒蠱齊名,一個是神醫,一個是毒聖,如今都齊聚蒼成身邊了。」
「臭老頭?安啦,傷筋動骨一百天,饒是他慕玉塵醫術再好,臭老頭現在也還在病床上躺著。」錢來來聳聳肩。
她就知道軒老沒那麼容易死,被自己的毒丸毒死,這未免也太搞笑了點。
蘭子希更加驚訝了︰「你……認識軒老?」
「嘛,老熟人了。」想起軒老的所作所為,錢來來語氣不善起來︰「對我下手就算了,他居然這麼笨的沒毒死我,這就要怪他倒霉!」
一股寒意自蘭子希背後升起。看來軒老要倒大霉了!
她依舊有些擔憂︰「雪域兩大高手齊聚,百里大人認為雪域有心摻和蒼鼎之事,怕是個巨大的變數啊……」
「小事,叫百里清安心吧。」錢來來滿不在乎的話惹得蘭子希忍不住拔高聲調︰「怎麼會是小事?萬一日後雪域發難怎麼辦!」
錢來來斷定︰「雪域是不會出兵的。」
「……為什麼?」
她喝盡最後一口姜湯,將碗還給她,慢悠悠的分析︰「雪域人專注醫學,根本無心權力之爭。而且慕玉塵沒這麼蠢,三國對他雪域都敬重有加,他何苦淌這趟渾水?」
蘭子希覺得不能接受,忍不住反駁︰「這麼說是沒錯,是人就會有野心,慕玉塵想獲得更高的金錢地位,蒼鼎不是一塊大肥肉嗎?」。
「庸俗!」錢來來裹緊棉被,抬眼直勾勾的盯著她︰「蒼鼎這些無病申吟的文人尚且將其它國家比作‘蠻人’,更何況自視甚高的慕玉塵?蒼鼎對雪域態度傲慢,他要想收下這塊香餑餑,大可跟別國一般挑動戰爭,趁著戰亂坐收漁翁之利,幫蒼成吃力不討好,何必?」
蘭子希一愣,這麼一想的確……但慕玉塵的確待在蒼鼎皇宮,這又該怎麼解釋?
她的辯解自己都覺得有些無力︰「可他幫皇上戒了五石散、潛入皇宮還……」
錢來來挑眉追問︰「還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她嘴角噙笑,淺棕色的眸子猶如寶石般發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反問道︰「要是他有心幫蒼成,以軒老高超的下毒技術,百里涯百里清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拖到現在?」
蘭子希終于被說服,沉默了會,開口道︰「那他到蒼鼎的目的是什麼?」錢來來眼楮一轉,微笑道︰「這個嘛……也許只是冰雪看多了,來凡間體驗體驗生活呢,誰知道呢?」
目標?當然是她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