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除去那晚後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進皇宮,繞過層層宮門,終于來到了承乾殿。
殿內一片燈火通明,兩旁各擺設了案幾,上面俱是酒盞和水果。殿四周擺滿了櫻花,花朵開得極盛,透過櫻花可見盛意盎然,一片片綠葉簇擁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內,帶來畫龍點楮般的美感。閣台上還搭了個極大的戲台,由此可見,好不熱鬧。天空,驀地下起絲絲細雨來,映著滿城紅光,別有一番景色。
因要來皇宮,蘇承景特意命人為我選了一件衣裳,那是一件用軟煙紗織就的廣寒留仙裙,束腰處特意用金線繡上了大朵牡丹花,蓮形領口微敞,配上朦朧的暗紅色,顯得妖而不媚,艷而不俗。頭發右側亦是編了一朵牡丹,僅用一根紅色絲帶系住。
望見我時,蘇承景的臉紅得透徹,良久才笑著說︰「第一次見你穿如此明艷的衣裳,很好看!」我繃著神情勉強讓自己不喜形于色,跟隨他在右邊的第四個案幾旁坐下。
他似是發現我很是緊張,有些調侃的語氣道︰「今日是柳妃娘娘的生辰宴會,別太過拘謹,輕松點就好。難不成你還想著今日白天里發生的事?」
他的話中暗有所指,我的臉霎時間就熟了,吞吐道︰「怎麼……怎麼可能……我只是沒見過這種場合,怕做錯了而已。」
蘇承景寵溺地模了模我的頭發,「沒有就好。」因我此時正背對著殿門,所以我沒有看到,一道目光徑直地穿過我的身體,專注地盯著承景的臉,好久好久。
直到有一句極其溫柔的聲音響起,我才轉過頭,那是一張嬌美的臉龐,女子一身淡雅長裙,香肩微露,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此刻她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蘇承景,那雙明眸似有水光溢出,目光溫柔而深情。恰有一陣夜風從殿外吹來,有雨絲飄灑在她身上,女子的身影似與這漫天細雨融為一副絕妙的畫卷……
「景哥哥,涵兒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怎麼你回來都不與我說一聲呢?」聲音輕柔如鶯,隱隱間透著嬌嗔。
我湊到蘇承景耳邊,輕聲問︰「她是何人?」
「沈涵。」他有些無奈地笑笑,「從小便與我訂了女圭女圭親。」
「女圭女圭親?」我驚訝地說道,因為承景心中早已有了那個名叫瞳黎的女子,但眼下又多了未婚妻,愣是我未想到的。
他遠遠看了她一眼,朝我點點頭︰「父親于我小時候便與沈叔叔結了親家,我幾次三番想讓父親退了這門親事,可終究無濟于事。」
沈涵已經慢步來至我們的身前,蘇承景回她溫良一笑︰「上個月便回來了,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沈府看望沈叔叔和你,是我做事不周,還望涵兒你別生氣。」
「當然不會怪景哥哥你了,只是這位是……」她的眼神在掃到我的身上時微微一敏,有些警惕似地開口,聲音也較之前有些生硬。
蘇承景欣然一笑,道︰「這位是我的朋友,白桑。」
我于她微微一拂,簡單行禮後,便沒說話,倒是她也而懶得看我,拉著蘇承景的手便坐下。
心里不知為何有些郁悶,便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雨不知何時已經下的很大,承乾殿內的貴賓們也依稀坐滿,卻遲遲不見主座上的人。直到雨漸漸停了,才緩緩飄進幾抹倩影。估計那幾位便是宋衍的嬪妃們,只是再怎麼看,卻都及不上上官瑤的一分。
待她們全都入了座,我才驚訝地發現,雖然這些女子全是端著花容月貌之姿,但她們的眉眼,額頭,甚至嘴唇都與上官瑤有著相似之處。原來,上官瑤于宋衍,用情已到瘋狂的地步。我想,他原以為用盡一切便能得她一顧,原以為斬斷所有便能換她陪伴一生。卻原來,江山換,紅顏已不再,獨獨只有他一人于這冰冷皇宮,在這蒼涼江山,享盡孤獨,斷送天涯路。
「白桑,你是不是不舒服?」蘇承景不知什麼時候見我面色不善,有些訝異地問我。
我搖搖頭,沖他微微一笑︰「沒事,就是有些餓了,也不知這宴席什麼時候開始。」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只覺得周遭的怨氣有些積深,沈涵的聲音適時地響起︰「白姐姐沒參加過宴會嗎?也是,看白姐姐這般模樣是從未來過皇宮的。」
「涵兒,不可無禮!」
「景哥哥……」她愣愣地看著蘇承景沖她生氣的神情,一雙眉目中輕含著淚,「你從未對我如此凶過,今天你卻幫著外人!」邊說著,眼淚欲要奪眶而出,淒苦委屈的模樣著實楚楚可憐。
蘇承景皺了皺眉,終究輕輕嘆了口氣,道︰「涵兒,白桑總歸是我的朋友,我帶她來此是有原因的,你這樣子對我的朋友,未免太驕縱了些。」
沈涵點點頭,有些歉意地看著我,捏著衣角說道︰「對不起,白姐姐,其實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她已經說不出話,只是淚珠滴落在凝脂如玉的手腕上,一滴接著一滴。
對她的反應有些手足無措,但又明白她的話中意思,溫和地笑道︰「沈小姐,其實我並不生氣,看著你的樣子,倒讓我想起我的妹妹,她有時候也像一只小野貓。」
「小野貓?」她不解地抬起頭,卻見我口中含著笑意,頓時明白了過來,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白姐姐若是餓了,我可以讓丫鬟偷偷拿些糕點,先讓你墊墊肚子。」氣氛已經不再那麼尷尬凝重,沈涵也放開來,笑著輕聲道,「其實,我也是經常會等得餓肚子!」
「原來你們兩個都是小饞貓!」一旁的蘇承景禁不住笑出聲。
我剛想要接話,卻在這時听見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柳妃娘娘駕到!」
殿門外即刻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聲音逐漸靠近,承乾殿內的所有人均跪在地上,我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趕緊跪著,與他們一道行著宮禮,待所有禮儀完成後才站起身來,重新座回案幾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