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齊不揚正值夜班巡視病房,走廊突然出現一對神色慌張的年輕夫妻,女子懷抱一個嬰兒,看見穿著醫生白大褂的齊不揚,就似看到救星一般,朝他走了過來。
男子出聲道︰「醫生!」
齊不揚問道︰「什麼事情?」
「我孩子昨夜高燒不退,今天早上來醫院看了醫生,吊了液,燒退了下來,醫生給開了些藥讓我們回家按時服用,傍晚的時候還好好的,九點多的時候孩子又開始發燒了,好像燒的很厲害……」
女子未等丈夫說完,神情顯得很著急,補充道︰「我們有按時給孩子服藥,也沒有讓孩子著涼啊,孩子怎麼又燒起來呢?」
齊不揚瞥了女子懷中被捂的嚴嚴實實的孩子,現在的年輕人一般都缺乏常識,孩子越是發燒越不能捂的太緊實,這樣孩子身體更難散熱,出聲問道︰「孩子多大了?」
女子應道︰「快七個月了。」
齊不揚看了孩子一眼,這小家伙居然對他咧嘴一笑,齊不揚說了一句︰「孩子看起來精神不錯。」
女子應道︰「吃倒是吃的下,精神狀態也跟平時一樣,就是額頭燒的太嚇人了,我們給量了一下,都快39.5度了。」
齊不揚道︰「你們別著急,我帶你們去兒科值班室找值班醫生看一下。」
男子說了一句︰「我們就是從兒科值班室過來,兒科值班室沒人,這才找到這里來,醫生你給看一下,孩子到底怎麼了?需要不需要繼續吊液。」
齊不揚猶豫了一下,他並非兒科醫生,這樣做好像有些不符合規矩,年輕男子卻著急道︰「醫生你說話啊。」口氣已經隱隱有些生氣了。
齊不揚道︰「先生,你別著急,這樣吧,跟我到值班室來,我給孩子詳細看一下。」
夫妻二人立即點頭,緊跟在齊不揚身後來到值班室。
值班室不是問診室,齊不揚便搬了張桌子,讓女子把嬰兒放在桌子上,並說道︰「孩子現在發燒,不要捂太多衣服,先把襁褓給解開。」
女子問道︰「解開襁褓,孩子會不會受風著涼了。」
齊不揚道︰「不會,你看,我都把門窗給關好了。」
夫妻二人覺得這年輕醫生倒是蠻細心了,心中對醫院本來有諸多不滿,這會倒散了不少。
齊不揚用手觸模幼兒額頭,感覺確實很燒,男子說了一句︰「我用水銀溫度計給孩子量了,溫度高達39.5。」
齊不揚沒應話,給孩子檢查了手腳,口腔、還有眼球之後,確診道︰「你們別擔心,孩子並非一般的發燒感冒,而是得了幼兒急疹。」
夫妻二人聞言,異口同聲道︰「幼兒急疹是什麼?嚴重不嚴重?」
齊不揚笑道︰「這病是大多數周歲內嬰兒都會得的一種病毒引起的傳染性疾病,很常見,不過病癥在完全顯現之前,醫生容易誤診為呼吸道感染依的高燒。」
男子立即道︰「是啊,是啊,早上的醫生就說孩子可能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燒不退。」
女子著急問道︰「醫生,這傳染病嚴重不嚴重啊?」
齊不揚道︰「你不用擔心,幼兒急疹與一般的病毒性傳染病不同,出疹之後,燒自然會退,也不會有後遺癥。」
男子狐疑問道︰「醫生你的意思是就這樣不用管了,可這高燒一直不退可如何是好。」
女子道︰「醫生,要你現在安排給孩子吊液吧,燒退下來,我們夫妻心里的大石也可以落下來。」
齊不揚道︰「孩子還小,細皮女敕肉的,這扎頭皮吊液你們看著不心疼啊,再者說了既是幼兒急疹,吊液能一時退燒,沒過一會又會高燒起來。」
夫妻兩人問道︰「那該怎麼辦?」
齊不揚不應,卻捉起幼兒的手腳關節按捏起來,也不知道是弄疼了孩子還是怎麼的,孩子突然嗷嗷大哭起來,夫妻二人雖然看的心疼,卻也沉住氣耐心看著,只覺這位年輕醫生的淡定給他們一種非常相信、安心的感覺。
一會之後,孩子出了一聲熱汗,齊不揚撫模著孩子耳朵後面哄道︰「乖乖乖,不哭了。」
奇怪的是,孩子真的不哭了。
齊不揚對著男子道︰「有沒有帶毛巾?」
「有有有。」男子說著從一直提著的袋子里面翻出一條幼兒用毛巾來。
齊不揚接過毛巾,掀開幼兒的衣服,探到里面給幼兒擦汗,又說道︰「爽身粉。」
男子立即將爽身粉遞上去,齊不揚又給孩子擦了粉,手上動作熟練餓就想專業給嬰幼兒護理的護士,這讓夫妻二人看的越是放心,只感覺這位醫生雖然年輕,卻十分專業。
女子伸手模了幼兒額頭,驚喜道;「不燒了。」
男子激動道︰「真的嗎?燒退了下來了,醫生你可真有本事。」
齊不揚卻道;「這燒只是暫時退了下來,這兩日發燒會反反復復,到時候你們也不必太過慌張,給孩子物理降溫就好,例如用溫水給孩子擦拭身子,再上厚粉。」
夫妻二人無比信任的點了點頭。
齊不揚囑咐道︰「早上醫生診斷為呼吸道感染,那肯定給開了抗生素的藥,這藥就不要吃了,孩子太小,隨隨便便服用抗生素也不合適。」
這話說的讓這對夫妻覺得這才算的是為病人負責的好醫生。
齊不揚又道︰「大概兩日之後,孩子就會出疹子,燒也就退了下來,到時候你們若是不放心,就帶孩子來醫院看一下,想必到時候醫生已經能夠準確診斷了。」
「好好好,醫生太謝謝你了。」夫妻兩人連忙點頭,心頭的大石也總算落了下來。
臨走之前,男子說道︰「醫生,要不你留給電話號碼給我吧,以後孩子有什麼發燒感冒,我直接過來找你。」
齊不揚道︰「我不是兒科醫生,今天給孩子看病已是違規。」
「啊!」夫妻二人驚呼出聲。
齊不揚笑道︰「你們看孩子多精神,健健康康的沒病,不要過分擔心。」
夫妻二人再三道謝,方才離開。
一夜過去,早上下班,齊不揚騎著自行車打算回家,在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時候,他雖然有權動用隨隨便便就是幾百萬美金的設備,可是他卻是個窮教授,除了日常消費,他的大部分薪水都捐贈于慈善事業,平時上下班也是用自行車做交通工具。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喊叫聲︰「叔叔,你的東西掉了。」
齊不揚停車,回頭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彎著腰一張張的撿起地上的手稿。
小姑娘一張不少的全部撿了起來,興匆匆的奔跑到齊不揚的跟前,氣喘吁吁道︰「叔叔,你的東西。」
齊不揚露出微笑接過她遞過來的手稿,「謝謝,小姑娘真乖。」突然卻看她臉色蒼白,呼吸短促,心中暗忖︰「心髒病!」
就在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神情緊張的奔跑過來,「臻芳!不要跑!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奔跑!走路要慢慢走!」
她的言語更加深了齊不揚的判斷。
小姑娘道︰「媽,叔叔的東西掉了,我怕他落下了。」
那婦人表情嚴肅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準再奔跑了,記住了嗎?」。
小姑娘垂下頭,「我記住了。」
齊不揚贊道︰「真是一位禮貌懂事的好姑娘。」
婦人隨口接道︰「要是懂事,就不會不記得我的囑咐了」
齊不揚對著婦人道︰「大姐,這是你的女兒嗎?」。
婦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齊不揚贊道︰「真是可愛伶俐。」
婦人低頭朝小姑娘看去,神情卻露出一絲黯然之色。
齊不揚蹲下來,對著小姑娘道︰「小妹妹,你生病了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道︰「是啊,媽媽說我生病了,所以帶我來醫院看病。」
婦人突然神色有些驚慌,牽著小姑娘的手,急匆匆的就要離開,好像齊不揚是壞人一般。
女兒的病她一直隱瞞著,不肯讓她知道。
齊不揚牽著車追了上去,「大姐,你等一等,等一等!」
齊不揚越是喊叫,婦人拉著小姑娘越是走的飛快。
小姑娘氣喘吁吁道︰「媽,我有點難受!」
婦人這才停了下來,卻突然感覺手上一沉,女兒的手重重的垂拉下去,整個人暈厥過去了。
婦人嚇得臉色煞白,「臻芳!臻芳!」本能的推搖動著一動不動的女兒。
齊不揚從後面追趕上來,朗聲喊道︰「不要搖動她!」說著迅速靠近,捉住婦人的雙手,控制住情緒激動的婦人,目光直視著婦人,表情認真嚴肅道︰「大姐,讓我來!」
在這一刻,婦人不知道是不知所措還是從齊不揚的眼神中看到了信心,點了點頭。
齊不揚蹲了下來,掐了小姑娘的脖子,對痛楚沒反應,不省人事,捉起她的手腕,有脈搏,但不穩定,低下頭去探她的鼻息,沒有呼吸,又將耳朵移動到她的心髒位置,沒有心跳!
齊不揚根據這些狀況,立即作出相應的搶救,掰開小姑娘的嘴巴,然後握緊拳頭用力的叩擊她左胸部位的心髒位置,叩見兩三次之後,未有反應,拳頭抬高三十厘米,掌握好叩擊的力量,一拳重重的打在小姑娘的心髒部位,這種刺激心髒復蘇的方法非專業救護人員一般都不敢輕易嘗試,要根據病人的體格年紀掌握好這個叩擊的力道,力道小了沒有作用,延誤了搶救時機,力道大了卻反而對病人造成身體傷害。
婦人見齊不揚似打人一般一拳重重的打在自己女兒的胸口部位,驚的都大叫起來,「你這個瘋子!」就在她想要拉開齊不揚的時候,昏迷的小姑娘卻嗝了一下,婦人表情又呆了起來。
齊不揚又低下頭探听小姑娘的心跳,有心跳,但還很虛弱!立即對小女孩對口對口的人工呼吸,再做心肺按壓,連續做了四次,待看見小姑娘開始自主呼吸,脈搏跳動,撥開她的眼皮,看見瞳孔開始縮小,臉色好轉,這才停止施行心肺復蘇,這會的功夫齊不揚已經滿頭是汗。
一番驚魂之後,嚇得煞白的婦人臉上漸漸恢復正常,齊不揚舒了一口氣道︰「已經沒事了!你不必再擔心。」在醫生眼中每一條生命都是珍貴的,讓死神奪走病人的生命就是醫生的失職。
婦人感激道︰「謝謝你啊,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齊不揚道︰「她不能快速奔跑,剛才就是因為一口氣接不上來才會突然昏厥過去,要知道她的心髒機能比不上平常人。」
婦人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剛才我一時忘記了。」說著要彎腰的躺在地上的女兒抱起來。
齊不揚阻止道︰「暫時不要動她,一會她會自己醒過來。」眼下她的身體在做呼吸氧化,正從因為無法呼吸缺氧中漸漸恢復正常身體機能,最好不要去動她,刺激她的身體。
婦人立即縮回了手,看著齊不揚,打量了他一番之後問道︰「你是醫生嗎?」。
齊不揚點了點頭。
婦人看他年紀輕輕,有些懷疑問道︰「心髒方面的專家?」
齊不揚沒有回答,問道︰「大姐,可以把你女兒的胸透圖給我看一下嗎?」。
婦人哦的一聲,忙從包里拿出胸透圖遞給齊不揚。
齊不揚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先天性心髒病,心髒瓣膜殘缺。」
婦人點了點頭,齊不揚又認真的看了胸透圖,眉頭卻是一皺,同樣是先天性心髒瓣膜的殘缺,有些人心功能一級,室徑在正常範圍,不需要任何治療,平時注意不要奔跑,多注意觀察就是了,而從手上的這張胸透圖來看,小女孩的情況卻更為復雜一些,她正是在這種先天性心髒瓣膜的殘缺的基礎下,隨著年紀的增長,身體的發育,心血管卻受損不健全,這便是她病發的原因,換句話說她心功能為四級的危險級別,若不及時手術,時日無多,但是就算手術,這種病人的死亡率也是十分之高,而且一旦要動手術,要同時做心髒瓣膜手術和心髒搭橋,這樣能夠減少二次創傷,齊不揚分別做過心髒瓣膜手術和心髒搭橋,但是要在一次手術中同時做心髒瓣膜手術和心髒搭橋,手術風險卻呈幾何增長。
婦人靜靜不語,凝視著神情認真嚴肅的齊不揚。
齊不揚將胸透圖遞還給婦人,「大姐,你女兒必須盡快動手術!」
婦人一臉黯然,過了一會才輕輕道︰「我知道,醫生告訴我了,必須盡快做手術,否則時日無多,但是醫生又告訴我,我女兒的病情比較復雜,風險較高,一旦手術不成功,我女兒就會立即死去。」
齊不揚見多了,能夠明白病人家屬的這種復雜矛盾的心里,不動手術吧,必死無疑,卻還能多活一些日子,動手術吧或許能夠成功,卻要冒著在手術台上死去的風險,問道︰「大姐,你怎麼打算呢?」
婦人搖頭道︰「我不知道,省人民醫院心髒科的首席醫師張國生醫生告訴我,為了不讓我女兒造成二次創傷,一旦要動手術,必須同時做心髒瓣膜手術和心髒搭橋手術,他從來沒同時做兩種手術過,手術十分的危險,原本我想來市人民醫院踫踫運氣。」說著卻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齊不揚問道︰「那張醫生有沒有說他有幾成把握。」
婦人應道︰「張醫生告訴我,針對我女兒的病情,醫院心髒科的專家專門開了一次會議進行討論,最後的決定是不建議在省人民醫院動這個手術,他建議我帶著女兒去首都的醫院看一看。」
齊不揚心中暗忖道︰「怕是一成把握都沒有,他能明白這個手術的難度,而且華夏的醫學技術設備比美國要差一大截。」
就在這時,小姑娘突然醒了過來,輕輕喊了一聲「媽!」
婦人突然情緒激動的緊緊抱住她的女兒,痛哭流涕起來。
「媽,你怎麼了?」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娘十分好奇的問了出來。
婦人一句話也沒有應,只是愛憐的撫著女兒的頭發。
齊不揚靜靜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看著這溫馨動人的場面,情不自禁的輕輕撫模小女孩的頭發。
過了一會之後,婦人才止住哭泣,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對著齊不揚道︰「醫生,謝謝你。」
齊不揚應道︰「大姐,不必客氣,我姓齊。」
婦人道︰「齊醫生,謝謝你。」
齊不揚遞給她一張名片,「大姐,這樣吧,你明天帶孩子來找我。」
婦人表情一訝,「齊醫生,你有辦法嗎?」。
齊不揚笑道︰「倘若你打算給你女兒動手術的話,我覺得我比任何人都合適。」心髒病方面以前就是他的專長之一。
婦人看著年輕的齊不揚一臉不敢置信,待齊不揚走遠,婦人卻感覺這年輕的齊醫生在夸下海口,拿她女兒的性命在開玩笑,這麼一想,剛剛對他的好印象蕩然無存。
這也不能怪這個婦人,齊不揚的自信因為年輕反而讓婦人感覺是在漠視她女兒的生命,就連省內最著名的心髒病專家張國生都需專程為她女兒開一此專門會議,討論之後才敢給她建議,而這齊醫生只是看了她女兒的胸透圖,就武斷的敢說給她女兒動手術,這豈能不能讓婦人心生懷疑,婦人不敢馬虎,因為這關系到她兒女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