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妍埋頭改了一天的卷子,蕭飛卿心疼地為她泡了一杯參茶,說︰「歇歇吧,不急在這一時。」
「是有些疲累了。」玉如妍揉了揉眉心,有些困倦地說。
蕭飛卿道︰「你月復中應是饑餓了吧,我叫外面送一些夜宵來。」
玉如妍閉上眼楮,點了點頭道︰「好,我要清淡些的。」
一會兒,外面的侍衛送來了兩碗青菜粥,幾碟爽口小菜和幾個饅頭,兩人邊吃邊聊著這次科考。
「依大人看,這次科考怎麼樣?」玉如妍問。
蕭飛卿說︰「還不錯,這次科考,考生整體上是有提高的,這是個好現象。」
稍作休息後,兩人有埋在了卷子中。
改卷間隙,玉如妍也會想到唐雲落,不知道他在家中好不好。蕭飛卿偶然抬頭,看見她似有所想,便知她的心已<經飛到了錦城。蕭飛卿嘆了口氣,繼續把自己埋在卷中。
一忙起來,時間總是飛快。
經過了二十五天的忙碌,閱卷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兩人一共選出近兩百份卷子可以作為此次科舉的進士,並且按照文章優劣再次分配名次。又挑出了十份特別優秀的卷子,是要由趙文政欽點的。
明日再復審一日,後日就可以遞交給趙文政了。
玉如妍揉了揉疲累酸脹的眼楮,在院中踱步,休息了一會兒。
「這些全都是不中的卷子是嗎?」。玉如妍回到房中,見到堆積起來的卷宗問道。
一個官員答道︰「是的,這些都是不中的。」
玉如妍隨手拿了幾本,隨便翻著看了看。無意間看到一篇文章,字跡娟秀,文風清麗,卷面整潔,比那些選中的卷子也不遜色。
「這份卷子為什麼沒有中?」玉如妍拿給值班的官員問道。
「這個……」那人接過去看了看,說,「這份卷子不是下官改的,不過听說好像是他的詩賦不行,所以就沒有取。選取的卷子全都是三科俱佳的。」
玉如妍瀏覽了一遍他的策論,從文字功底上看,策論有理有據,為什麼詩賦上卻不行呢?
「把這個考生詩賦的卷子拿來我看。」玉如妍道。
「是。」官員按照考生的姓名、籍貫及序號將詩賦的卷子抽了出來。
玉如妍讀了一遍,頓時心頭一震,臉色突變。
「把這個考生所有的卷子都抽出來。」玉如妍道,「另外,把蕭大人叫回來,說我有事相商。」
那官員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問,當下就出去叫回了蕭飛卿。
「怎麼了?」蕭飛卿道,「是卷子有什麼問題嗎?」。
玉如妍點點頭,把房門關上,將卷子遞給蕭飛卿道︰「蕭大人,你仔細看看這份卷子。」
蕭飛卿看去,這是一份廣漢府余翔縣名為蘇岸的考生的試卷。
在他詩賦的卷子中,詩是一首七言律詩。
「詩寫得一般,是一首七律,這是藏頭詩嗎?」。蕭飛卿自言自語,突然低呼道,「千古奇冤?!」
玉如妍點點頭,道︰「而且蕭大人,你再看,這首藏頭詩的前四個字連起來是‘千古奇冤’四個字,並且,這四個字的字體與其他的不同,這是在有意提醒我們嗎?」。
「難道這個考生是借考試之名,向我們伸冤?」蕭飛卿道。
玉如妍點頭道︰「我覺得是。」
「這個考生其他卷子上還有什麼蛛絲馬跡嗎?」。蕭飛卿問。
玉如妍拿出他策問和經義的考卷,讀過去並沒有什麼異常,只听一邊看賦的蕭飛卿道︰「你看,這里很奇怪,也是和詩一樣,有幾個字是和其他字體不一樣的。」
「有這等事?」玉如妍接過考卷看去,果然在蘇岸所寫的《秋歌賦》中發現了異常。
乍一看去,全文沒有什麼,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全文辭賦中,有幾個字是隸書,與其他字顯得格格不入。玉如妍用沾了紅墨汁的毛筆將那些字圈了出來。
「貪官惡霸喪天良,唯盼青天辨奇冤。」蕭飛卿讀了出來。
玉如妍嘆道︰「果然是想借考試伸冤。」
「這份卷子你怎麼發現的?」蕭飛卿問。
玉如妍說︰「我也是隨便翻了翻,在不中的那幾卷里偶然發現的。幸虧我看了一下,不然這冤情也不會呈現在我們面前。」
蕭飛卿道︰「我去找楊將軍,讓他把這個考生帶來。」
根據登記冊,楊楚亭很快把這個叫蘇岸的考生帶到了翰林院中。只見他樣貌清秀,出塵月兌俗,確實一身粗布衣服,可絲毫掩飾不住他的月兌俗的氣質。
見到蘇岸的第一面,蕭飛卿也驚訝了一下,他竟然和玉如妍有些神似。
「你是蘇岸嗎?」。玉如妍問道。
「是的。」蘇岸答道,「見過三位……」
玉如妍道︰「你有舉人功名在身,可以免跪。」
蕭飛卿舉起卷子遞給他,問道︰「這個卷子是你本人寫的嗎?」。
蘇岸點點頭,說︰「是的,大人。」
玉如妍問︰「你是有冤情想要通過這個告訴我們嗎?」。
蘇岸哽咽了一下,說︰「是的,大人。」
「那你說出來吧,到底有何冤情?」蕭飛卿問道。
蘇岸抬頭看了看蕭飛卿和楊楚亭,跪下說︰「這件事……我只想跟玉大人說,請二位大人見諒。」
蕭飛卿和楊楚亭對視一眼,只听玉如妍說︰「二位大人就先回避一下吧。」
「好,我們就在外面。」楊楚亭道。
兩人出去後,蘇岸哭著跪下來,說︰「請大人為我全家伸冤啊!」
玉如妍忙上前扶起蘇岸,說︰「大嫂,你快起來,有話慢慢說。」
蘇岸驚訝地看著玉如妍,問︰「大人您知道我是……」
「從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你是女扮男裝的。」玉如妍說,「你有什麼冤情,慢慢講來。」
玉如妍扶著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只听她邊哭邊說︰「小女子賤名柳穗,家住廣漢府余翔縣,丈夫名叫蘇岸。當地的縣官惡霸聯合起來,害我丈夫和孩子,大人,小女子……」
說到這里,柳穗已經哭得說不下去了。
玉如妍耐心地等著,她聲音漸漸平復後,才問道︰「有一點我不明白,你丈夫是舉人,有功名在身,按理說當地的縣官應該巴結才對啊。為何要害你們呢?是為了錢財嗎?」。
柳穗哭著點了點頭,說︰「是,那惡霸是縣太爺的遠方親戚,在我們縣里一向都是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的。誰知那個惡霸……他看上了小女子,才引出這後面的是非……」
原來這柳穗年幼失依,只好借住在親戚家中,也就是她後來的夫家。柳穗天資聰慧,從小跟著青梅竹馬的丈夫蘇岸一起讀書寫字,在丈夫考試期間,是柳穗一直幫他備課復習。蘇岸中了秀才後,蘇家做主,讓二人成了親。成親後,兩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不久後,蘇家二老去世,只剩下小夫妻。柳穗做針線貼補家用,工夫君讀書。
蘇岸很爭氣,中舉後在縣里更加風光,前來拜會的人絡繹不絕。其中就有縣官的遠方親戚,當地的惡霸王吉,外號「王一刀」。王吉在蘇家看上了柳穗的美色,用金錢誘惑蘇岸休妻,遭到蘇岸的嚴厲拒絕。
王吉就開始打起了歪主意。和縣官商量後,王吉找了幾個混混,趁夜綁架了柳穗到家中,又給蘇岸下了迷藥,讓他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寫下「休書」。在家中,王吉強行佔有了昏迷的柳穗,柳穗醒來後羞憤自盡未遂,這時蘇岸找來,王吉打暈了蘇岸。又卑鄙地將柳穗和蘇岸月兌光了仍在柴房中,並故意叫來了街坊四鄰「捉奸」。
縣官派人趕到,將兩人捉拿,王吉聲稱已經納了柳穗為妾,蘇岸無恥居然強暴自己的愛妾。蘇岸被縣官以「****婦女」的罪名下了大獄。王吉強行帶柳穗回家,多次施暴,導致柳穗流產。柳穗這時才知道自己已經身懷有孕,此時傳來蘇岸在獄中急病而死的消息。
接連的打擊讓柳穗痛不欲生,但想到枉死的丈夫和孩子,柳穗堅強地活了下來。她開始假裝對王吉虛與委蛇,大獻殷勤,王吉漸漸放松了警惕。柳穗趁他外出時,逃出了余翔縣,離開之前,回家中在灶坑中取出了全部家當銀兩,一路到了京城。恰逢春闈前,柳穗集中了全部家當,變賣了所有首飾,在黑市用丈夫的名字做了假的證件,順利進了考場。
柳穗沒有多大的勝算,也不知道這份鳴冤的卷子能不能被看到。柳穗利用她的才華和機智,將滿腔悲憤寫在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