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吃驚的盯著孟景柯。
孟景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好一股冷風從大開的門刮進來,嗆得他咳嗽了幾聲。
秦娥連忙關好門,點上燈。
「孟九,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走了呢。」秦娥臉上是藏不住的笑︰「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是又遇到了追殺你的人嗎?」。低下頭看到他手里捧著自己忘了端走的臘八粥,又道︰「這個都冷掉了,快別喝了,我給你拿些熱乎的來。」
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秦娥就端了新的粥回來,還帶了兩個小菜。
「剛吃完晚飯,東西都是現成的,快趁熱吃吧。」
這一次輪到孟景柯看傻了眼,他特別特別好奇眼前的小丫頭在想些什麼,特別特別驚訝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問題,且問得毫無邏輯和順序.
+du.但看秦娥眉眼彎彎的樣子,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丟了個小小的包袱給她,秦娥納悶兒的打開,里面是一支完整的靈芝。顏色赤紅,紋理光滑細膩,品相極佳。
秦娥驚訝道︰「你怎麼會有這個?」口氣頗像個管家婆。
孟景柯道︰「你上山不就是為找個嗎?」。
秦娥更吃驚了。「你怎麼知道?」
孟景柯理直氣壯道︰「你那個丫鬟說的。」
冬梅嗎?秦娥心里嘀咕,丫頭嘴也太不嚴實了,回頭要好好教育教育才是。
可憐冬梅在屋里莫名奇妙的打了兩個噴嚏。
害冬梅背黑鍋的孟景柯一點心里負擔都沒有,氣定神閑的吃著飯。秦娥卻一連聲兒的追問道︰「所以這是你去山上采回來的嗎?你是怎麼找到的?我那天找了一天,迷路了都沒找到。你也相信山上有靈芝是不是?大家都說冬天根本采不到,你難道不這麼想嗎?」。
孟景柯被問得笑起來。小丫頭之前都是矜貴又持重的樣子,沒想到也有這麼活潑的一面,簡直可以和外祖家的十表妹相媲美了。可見天下女人都一樣喜歡問東問西。
孟景柯放下碗筷,耐心解釋道︰「原本我也懷疑過,寒冬臘月的去哪里找靈芝,覺得你的想法太天真。」
听他說自己天真,秦娥微微有些羞酣。「可你還是信了。」
「嗯,後來我想你對熊都有所了解,應該不會不知道這麼淺顯的道理。那麼你還執意上山,必然有足夠的理由。于是我就沿著記憶上山走了一遭,發現那個熊洞非常暖和,地下很有可能有溫泉經過,這樣一來,有靈芝生長就不足為奇。我又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一個小山洞,里面溫暖如春,還有一個小小的泉眼,旁邊正好長了棵靈芝。」
孟景柯又道︰「這靈芝雖然小了點,但品相不錯,你找個靠譜的藥商,虧一點,百來兩銀子也是能拿到的。」
秦娥听的瞠目結舌。
他們相識不過幾日,他就對她這般信任,不僅不覺得她異想天開,還肯為她冒險上山走一遭。
秦娥想起父親秦沇。
那一日大雨滂沱,秦家正廳里,方氏聲嘶力竭的控訴母親把秦昐推進池塘,害他溺水身亡。秦昐的乳母、丫鬟,還有一群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全都聲聲指證母親是殺人凶手。
方氏小產了,大夫從藥渣里查出有墮胎的藥,老夫人派人查證,說是母親下的黑手。
每一樁事,每一張嘴,都把矛頭對準了母親。
她偷偷躲在窗簾後面,听母親問前來質問的父親︰「就算證據確鑿又如何?沒有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反過來我倒是想問你一句,我們十年夫妻,我為人如何你應該最清楚。你可信我?」
父親是怎麼說的?
秦娥想起閃電下父親青白的臉。「我只信證據。」
這一句話讓沈家被抄家時、被一群人指罵時都依舊傲然而立的母親,從此一病不起。仿佛一朵凋零的花,迅速的枯萎了下去。
孟景柯見秦娥忽然萎靡不語,有些不明所以,喚了一聲「秦姑娘?」
秦娥抬起頭,神色間十分迷茫憔悴。
「孟九,你說什麼是信任?」
孟景柯想了想,道︰「不負所望,不負所托。」
「不負所望,不負所托?」秦娥喃喃念了幾遍。「那若是所有的人、所有的證據,都告訴你這個人做了惡事,你會怎樣?你還會信他嗎?」。
孟景柯慨然道︰「人可能說假話,證據可能是偽證,我若信這些,為何不去信我所信之人?」
「可是,萬一那些人說的是對的,那些證據是真的呢?你就不怕信錯了嗎?」。
孟景柯肅容道︰「若信,自不必查。若查,便不可言信。」
屋外北風呼嘯,卻不及秦娥心中的風暴。
母親全心全意的信著父親,父親卻從未全心全意的信著她。所謂的恩愛,到最後發現不過是一層紙糊的東西,風一吹就破了。母親就是因為看清了這個,所以才徹底絕望了嗎?
可他們不是人人稱羨的夫妻嗎?
如果這不是真正的恩愛,那什麼樣才是真正的恩愛?
秦娥一晚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沈氏看出秦娥的異樣,不動聲色的把她和秦嫣支走,叫來二嬤︰「你去把庫房的那位請來吧。」
二嬤敲開庫房的門,對著孟景柯既無懼色也無好奇,只沉穩道︰「我家夫人有請,還請少俠移步。」
孟景柯並不意外,從第一天住進來他就知道自己被這個嬤嬤發現了。
孟景柯抱拳道︰「有勞嬤嬤帶路。」
兩人避著人,一路到了沈氏門前。二嬤見孟景柯在門簾外停住腳,眼觀鼻鼻觀口,舉止進退有禮,心里暗自點頭。進去跟沈氏稟告道︰「人已經帶過來了。」
兩人交換了下眼色,沈氏心中明了,道︰「讓他進來吧。」
孟景柯進屋後在門口處站住,對著端坐在炕上的沈氏施禮、「打擾多日,未曾拜見,請秦夫人見諒。」
沈氏道︰「少俠認得我?」
孟景柯微笑道︰「夫人乃京城狀元胡同秦少卿的發妻,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沈相。」
沈氏目光銳利,道︰「那麼敢問少俠是何方神聖,在我府上停留有何居心?」
「夫人無須擔心,前幾****在山上受傷,是府上秦大小姐救了我,收留我在貴府養傷,孟某感激不盡。至于在下的身份,說來還和夫人有些淵源。」
沈氏挑眉,冷笑道︰「哦?我一個內宅婦人,不知和閣下有何淵源。」
孟景柯道︰「家母出身西北李氏家族,我外祖母正是李家當家老太君。」
沈氏大吃一驚︰「西北李氏,你是靜安侯夫人李姐姐的兒子?」
孟景柯頷首︰「正是。」
沈氏尤不信。「空口無憑,你可有證據?」
孟景柯從脖子上摘下一塊水滴狀的玉玨。「夫人可還認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