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叫冬梅從櫃子里拿出小包袱遞給她︰「我這里有件東西,想請姑姑幫我掌掌眼。」
梅姑姑接過東西,打開一看竟是一支遍體通紅的靈芝,心下驚訝不已,面上卻不顯,慢條斯理道︰「這靈芝品相十分好,只怕整個遼東府都很難尋到,不愧是京城秦府,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秦娥心里暢快,坦然道︰「姑姑笑話了,我們什麼情況您還不清楚,京城秦府再富貴,現下與我們也沒什麼關系。不瞞您說,這東西是冬梅上次偷上山時采到的。」
梅姑姑眼光飄向冬梅。
冬梅腿腳不利索的朝她行了個禮,脆生生道︰「我那日上山迷了路,沒多久天又下起大雪,慌亂中從山上滾了下來,把腿摔傷了。幸好不遠處有個山洞,我躲了進去,發現里面有個泉眼,這靈芝就長在旁邊。」
秦娥嘆道︰「也是上天保佑,她傻人有傻福,不僅平安回來了,還采回棵仙草。」
梅姑姑道︰「居然有這種奇事。」
秦娥拿眼楮覷梅姑姑,見她面色依舊平靜,但平放在膝蓋上的手卻已經攥緊了。
一般人听見這樣的事,或驚訝或感嘆,梅姑姑卻極力克制情緒,不想讓人看出異樣。可她越是這樣,越是不正常。
秦娥已經完全肯定,這個梅姑姑和冬梅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
「梅姑姑,你知道我們沒什麼錢,這靈芝可以說是老天給我們的救命草,我想勞煩姑姑幫著把它賣個好價錢。」
「這個怕是有些難辦。」梅姑姑思索了一會兒道︰「秦家村是個小地方,這東西太扎眼了,一露出來必定招惹是非。想要月兌手,還能賣個好價錢,必須到省城最大的藥材市場交易才行。」
「去省城來回路上要兩天,一趟下來怎麼也要花上三天的時間。眼看就要過年,族長夫人有許多事要我去辦,我走不開。大小姐可以派個人去,我給你們找個老實可靠的人,送你們過去」
秦娥知道梅姑姑已經在盡力給她出謀劃策,心中十分感動,起身謝道︰「多謝姑姑。」
梅姑姑起身笑道︰「大小姐無需多謝,我也只是給你們牽個線而已。年關將近,離休市沒有多少日子了,要去就要盡快。我明天一早給你們消息,你們早做準備。」
秦娥也不再客氣,叫了秋菊進來給梅姑姑量尺寸,畫花樣子。「雖說是個借口,但秋菊的手藝是真的不錯,讓她給你做一套,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待量完尺寸,秦娥送梅姑姑出門。早在門口探頭探腦等了半天的李婆子連忙堆著笑迎上來。「梅姑姑這就要回去了?」
梅姑姑客氣道︰「回去挑塊料子,明兒一早送來給秋菊姑娘。」
李婆子未來的及接話,就听見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梅姑姑。這也不是十五,姑姑怎麼有空過來?」
眾人循聲瞧去,見邢婆子站在門口,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顯然剛從外面回來。
梅姑姑淡淡笑道︰「邢婆婆出門去了?听說你娘家的佷兒最近在張羅婚事,真是可喜可賀。」
邢婆子和李婆子不同,李婆子有兒有女,因為惦記著這份月例才來秦家老宅看門。邢婆子早年丈夫就死了,也沒有孩子,族里便派她給秦家老宅看門,算是給她個地方養老。
她娘家有個弟弟叫邢富貴,整日好吃懶做,是秦家村出名的懶漢。弟弟有個兒子叫邢寶財,邢婆子指望著這個佷兒能給自己養老送終,對他的事十分上心,大事小事都要過問。
听見梅姑姑如是說,邢婆子萬年緊繃的臉難得露出一絲笑。
「托姑姑吉言,老大不小的人了,總算討上個媳婦。別的不敢說,模樣還周正,手腳也勤快,陪嫁也多。」
梅姑姑還好,李婆子卻背過身撇了撇嘴。
滿秦家村無人不知道,邢寶財是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家里又窮的叮當響,哪家也不肯把姑娘嫁給他。
邢寶財軟磨硬泡,讓邢婆子拿出了養老本,這才托人在老遠的小村子里說了個媳婦。那小村子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窮,若不因為這個,怎麼會同意嫁給邢寶財。
還嫁妝多,有沒有都不知道呢!
梅姑姑點點頭,說了兩句應酬話就告辭了。
邢婆子這才一副剛剛見到秦娥的樣子,笑道︰「喲,這不是大姑娘嗎?幾日不見,更水靈了。」
秋菊听了眉頭一擰,剛要上前說她兩句,被秦娥用目光制止。
秦娥笑道︰「恭喜邢婆婆,什麼時候辦喜事,我們討個喜餅吃。」轉頭對遠遠站著的李婆子熱情道︰「今天的事真是麻煩李婆婆了,回頭讓秋菊給你做個抹額,過年的時候帶。」
李婆子正準備悄悄溜掉,聞言只好站住腳,頂著邢婆子毒辣的目光尷尬的擺手道︰「小事一樁,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秦娥笑了笑,帶著秋菊回了後院兒。
邢婆子拽住李婆子問道︰「那寡婦過來干什麼?」
李婆子不敢得罪她,陪著笑道︰「看上了秋菊姑娘的手藝,讓她幫忙做件衣裳。」
邢婆子皺眉。她近一個月忙著佷兒的婚事焦頭爛額,老宅的事情就少了些關注。什麼時候梅姑姑跟院子里的人這麼熟絡,連衣裳都做上了?
還有這李婆子,她幾次瞧見她和秋菊有說有笑,什麼時候她們倆這麼要好了。
邢婆子直覺自己的權威在一點點被瓦解,一張老臉沉得能滴出水。
「你今天幫她們做什麼了?」
李婆子有些心虛,敷衍道︰「瞧你說的,跟這幾個窮鬼能做什麼呀。」接著沒話找話道︰「寶財佷子的婚事可都安排妥了?」
邢婆子聞言心情愈發不好了。
她今天回娘家,弟弟告訴她女方嫌他們的聘禮寒酸,要他們再加兩層,叫她再拿些錢出來。
她一個孤老婆子,靠著男人在世時攢的些家底,養老本都快搭完了,哪里還有錢給他們。可是佷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她,她又拒絕不了。
她還指望著佷子給她養老呢!
可是這錢又從哪里來?
李婆子見邢婆子面色越來越黑,暗道一聲槽糕,笑著打了個哈哈溜回房去。
邢婆子不再管她,望著後院兒的影壁出神。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幾個小娼婦兜里肯定還有銀子,她得好好盤算盤算才是。
邢婆子目光陰沉,飛快的打起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