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畹苑里,秦娥從繡架子上抬起頭,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肩膀。
二嬤眯著眼仔細瞧了瞧,贊道︰「大小姐的繡活兒可真漂亮,配色好,樣子又好,二小姐一定喜歡。」
秦娥輕輕模著繡架子上繡了快一半的花樣,道︰「這幾年朝不保夕,每年過年,嫣兒都穿的是我的舊衣服。今年怎麼也要給她做一件漂亮的新衣,美美的過個年。」
又對二嬤道︰「這事兒可一定要瞞住了,我要給她個驚喜。」
二嬤笑著點頭。
秦娥望了望天色道︰「秋菊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著,秋菊挑了簾子進屋。
秦娥笑道︰「你去哪逛了,現在才回來,我還等著你幫我配色呢。你看這里用紫色好看還是用藍色好看?」
半晌沒听見秋菊說話,秦娥抬頭,見秋菊臉色有些不好<。
她放下手里的線,問道︰「怎麼了?」
秋菊道︰「大小姐,我剛剛出去,听見有人說,有人說……」
「說什麼?」
「說夫人的院子里,鬧鬼。」
秦娥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秋菊嘴里的夫人只有沈氏。
秋菊道︰「我听守門的婆子說,前幾天半夜里有人哭,有人看見一個臉色煞白的女人在院子里出現。大家都說,是夫人的魂魄回來了。」
鬧鬼?
這一瞬間,秦娥心神有些恍惚。
她從前並不相信鬼神之說。
若人真有魂魄,若死後真能成鬼,那這個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惡人逍遙自在了。
可她重生以後,對這些就有些半信半疑了。
不然她怎麼會重生呢?
有時她也會想,母親死後,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在哪個地方活過來呢?
此刻听見秋菊這樣說,秦娥心里先是一陣激動。
也許,母親真的冤魂不散,回來了?
二嬤比秦娥更相信這些,也更激動。
「夫人真的回來了?她們真的見到夫人了?一定是夫人心里放不下,回來看咱們了。」
二嬤這一喊,把秦娥驚回神。
不對。
若母親真的回來了,也應該來蘭畹苑來看自己才對,跑去舊院子干什麼?
秦娥捏著針的手微微用力,針尖兒刺痛了手指,讓她的意識一瞬間清明。
什麼鬧鬼,是有人搞鬼才是。
秦娥心里涌上一股憤怒。
母親已經去逝快一年了,府里的人還不放過她,以她的名義來裝神弄鬼。
她一定不放過這些人。
可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呢?
為什麼要說母親的故居鬧鬼呢?
秋菊見秦娥遲遲不吭聲,小聲喚道︰「大小姐?」
秦娥卻問她和二嬤︰「母親從前的院子里,還有什麼東西在嗎?」。
二嬤和秋菊都一愣。
秋菊道︰「當初咱們走的時候,除了些衣物,什麼都沒帶。按理,夫人的東西應該都在那里才對。」
二嬤也從對沈氏的思念中冷靜下來,道︰「咱們回來後,我悄悄去看過一眼。屋子里什麼都沒有了,我問了守屋的老婆子,說是東西都收進庫里了。」
秦娥輕輕捻著繡花針︰「就是說,母親所有都東西,都在那里?」
兩人都點頭。
秋菊問道︰「大小姐是懷疑什麼嗎?」。
秦娥道︰「這個世上,鬼怪之說雖然人盡皆知,可有誰真見過鬼?我看這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有人暗地搞鬼。可我想不通,搞鬼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秋菊道︰「大小姐是懷疑有人圖謀夫人院子里的東西?」
秦娥道︰「我也是隨便一想。」
二嬤皺眉道︰「夫人的嫁妝都鎖在院子後面的庫房里,難道有人在打它的注意?」
秦娥倒是頭一次听說這件事。當年她年紀還小,對沈氏的很多事情並不清楚,此刻听見二嬤的話,問道︰「母親的嫁妝?」
秋菊是伺候沈氏的大丫鬟,比她更清楚這些事情,聞言也臉色一變,道︰「夫人當年十里紅妝,嫁妝十分豐厚,光箱籠就有一百多個,各個價值連城。當年咱們走的時候,這些東西都留在府里了。」
秦娥有些意外︰「母親有這麼多嫁妝?」
二嬤道︰「是我的不是,忘了大小姐當年年紀小,不知道這些,沒有告訴您。沈家家大業大,小舅爺接管家里的庶務後,走南闖北,家產不知有多豐厚。夫人出嫁時,沈家置辦了幾十萬兩的嫁妝。老太爺和三位舅爺私下還給了大把的貼補,夫人的身價,是京城貴女的頭一份兒。」
說完冷哼一聲道︰「方氏自詡是江南首富的女兒,可她那點兒嫁妝在夫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秦娥對外祖家的富貴有些印象,但沒想到會這麼厲害。
二嬤又道︰「小舅爺天生經商的好料子,十五歲就帶著商隊南北走貨。還曾經包了整整三條的貨船,做遠洋貿易。還有咱們沈家藥房遍布全國,隨便哪一樣,都夠別人過上幾輩子了。」
秦娥對小舅舅的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
小時候,小舅舅總是突然消失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又突然回來。每次消失,母親幾天都悶悶不樂,而每次回來,母親都特別開心。
小舅舅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和秦嫣帶很多很多的東西。
她有一個瓖百寶的小把鏡,照人縴毫畢現,她愛不釋手,就是小舅舅送她的生辰禮。
現在回想起來,可不就是西洋貨麼。
應該就是小舅舅走船時帶回來的。
原來外祖家這麼富貴。
秦娥心里又生出一個想法。
外祖家最後遭逢大難p,會不會也和這些有關呢?
念頭紛紛擾擾,太過雜亂和沖擊,讓秦娥一時有些理不清頭緒。
這時听秋菊道︰「我听見鬧鬼的事,一時心慌意亂的,現在想想,這事真的是處處透著古怪。大小姐,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秦娥穩穩心神,心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眼下鬧鬼的事情。
「沉住氣,以靜制動,叫翠兒去各院坐坐,打听下最近各院都有什麼事發生。你去查清楚,鬧鬼的傳言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秋菊連應是。
三天後,翠兒過來稟報︰「方姨娘一直在照顧三小姐,二夫人也和平時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翠兒語氣一頓道︰「三夫人身邊的喜鵲最近連著去了幾趟前院,每次都去見陳永才。我遠遠的跟了一次,發現兩人有些不愉快。」
「我暗自查了一下,原來陳永才在幫三夫人放高利貸。」
「高利貸?」
翠兒重重點頭︰「對,放了好幾次了。不過最近一次出了事情,對方卷錢跑了,三夫人血本無歸。喜鵲找他,就是逼陳永才還錢的。」
「她賠了多少錢?」
「有差不多三千兩。」
「這事你從哪打听到的?」
翠兒臉上浮起一抹紅。「陳永才有個徒弟,是我的表哥。」
秦娥笑而不語。
翠兒退下後,秦娥輕輕敲著桌子,目光閃過銳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