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和我單挑麼?!」
少羽赤手空拳,面對騎在馬上一身戎裝氣勢逼人的敵人,從容而自信,引得周圍匪徒們都非議紛紛,認為他不自量力。
「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啦!居然敢跟我們老大叫板?!」
「哼,他很快就會知道厲害了!」
「他傷了我們好多弟兄,該讓老大給他點苦頭吃了!」
少羽回頭低聲和石蘭說了一句什麼,石蘭點點頭退後了幾步。
戎裝男子策馬沖來,長槍迅猛地刺向少羽,速度之快讓少羽臉上也閃過了一絲驚詫,連續幾招,長槍都緊貼少羽身子擦身而過,再這樣下去,少羽恐怕…
我忍不住問張良︰「子羽這樣很危險,不想辦法阻止他們嗎?」。
張良卻一臉淡然,嘴角甚至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他難道在微笑?!
「雲兒放心,他們只是比試,定會點到為止。」
我被他說的莫名其妙,壓低聲音質疑道︰「你有沒有搞錯,和一群匪徒講點到為止!?」
「雲兒,你記得昨日《蒼龍》顯現的那句話嗎?」。
「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張良怎麼突然和我扯這個……我真被他搞得越來越糊涂。不過以張良的行事風格,應該不會胡說八道,其中一定有聯系,只是又在故弄玄虛了吧。
「慢!虧你們還是江湖中人!這樣耍賴皮啊!你騎在馬上,還用長槍!他在地上,兩手空空。就算你贏了,也不稀奇。看你也是一個做老大的人,如果我是你的手下,看到老大靠耍賴皮獲勝,我都覺得臉上無光。」
突然一邊冒出天明的聲音,側頭望去把我著實給一驚。天明坐在一個身材魁梧的怪人肩膀上,這個怪人身上關節處由機械零件連接,樣子有些驚悚,他的臉長得凶神惡煞,讓人看了就會害怕的長相,但他的眼神倒有幾分憨厚。
「你說對吧,大野熊?」天明低頭問怪人。
怪人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跟我有同感。」天明嘿嘿一笑,看起來他們關系非常不錯,像鐵哥們兒的樣子。
戎裝男子似乎同意了天明的提議,手中長矛一揮,發出了指令。匪徒們心領神會,跑進了林子,大概是去取比試的兵器。
「沒想到子明居然和機關無雙鬼在一起。」張良說道。
「他就是無雙鬼?難怪了,子明先前研究魔方要學機關術就是為了修復無雙。」
「看來子明成功了。」
「這個小鬼還真不簡單。」
「的確是這樣。」張良點點頭,很是欣賞天明的神色。
我們走向天明,他看到我們眉飛色舞,得意地介紹起來︰「師娘師公你們也在呀~~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的好朋友,大野熊,他就是無雙,我成功幫他修復了受傷的地方。」他又拍拍無雙肩膀道,「大野熊你和師公師娘打個招呼吧!」
機關無雙看了看我們,點了點頭,他僵硬的臉似乎是天生就不會笑,但從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到他的友善,似乎還有那麼些憂郁,又似乎更像是一種自卑。
我也笑笑,打了聲招呼︰「大野熊,你好!」
「子明能夠化敵為友,不愧為新任墨家巨子,秉承了墨家一貫的宗旨︰非攻墨門,兼愛平生。」張良含笑夸獎道。
「哈哈,哪里哪里~~我也要多謝師娘師公,那麼看得起我相信我,否則……說不定我就會放棄。」天明拍了拍無雙鬼的肩膀,目光略帶感動的閃爍,仿佛在用眼神告訴他,相信自己我們都是有用的人。這個小鬼,雖然呆萌,但真性情地讓人都有些動容。
在我們談話之際,匪徒們已經從林中牽出了一匹馬,扛出了一排長槍。看來就要上演一場真正公平的對決。
「哈哈,看來有好戲看咯!」天明興致勃勃。
少羽挑選了一只長矛,只是隨手試了幾下,就讓人看得咋舌。長矛在他手中飛速轉起來,從前到後從左到右,揮舞得密不透風,煞是好看。他沖馬上之人冷哼了一聲,傲氣凜然道︰「你可不要後悔!」
雙方手執長矛,威風凜凜騎于戰馬之上。一邊的土匪不知何時已經架出了戰鼓,有節奏地敲起來,如沙場上兩軍對壘時般的氣勢磅礡。這個單挑可不是電視劇,實打實的真人秀,這樣的氣勢,我不由也被感染到,熱血沸騰。
雙方策馬飛馳,刺出長矛,踫的一聲響,火光四濺,空氣一陣波動,由對陣中央到四周一股強烈的氣場席卷著塵土落葉擴散開來。他們膠著戰了數個回合,誰都沒佔了上風,索性雙腳站在馬上對陣廝殺。少羽抓住對方一個破綻,急速向對方胸月復刺去,戎裝男子仰面躺在馬背之上閃過這一攻,回手一槍往少羽心窩刺去。少羽橫過長矛一擋,沒想槍桿瞬間被刺斷,千鈞一發之際他雙手合十猛地將槍挾住,兩人在馬上奪槍僵持。只听一聲響,槍桿被拗斷,他們各拿半節在馬上胡亂打了一通,又跳下了馬,轉為近身搏斗。
回想起過去看過的那些武打片,內功亂噴,劍氣亂甩,場面雖然好看,但是哪里有眼前這般實打實的來的精彩,他們的每一擊玩的都是心跳,沒有一點虛招!我驚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要再打下去嗎?」。少羽冷笑著問。
戎裝男子不削道︰「你害怕了嗎?」。
此時他們已經戰停,手中都握著半截長矛,互指對方咽喉。看來是戰平了。
少羽不甘示弱,挑釁道︰「你才是應該害怕的人。只有穿著這樣厚厚的盔甲,你才敢做我的對手嗎?」。
的一聲,戎裝男子手中的半截長矛掉落在地。頓時眾人嘩然。他緩緩摘下了頭盔,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竟也是個俊朗的少年,五官稜角分明,英氣颯颯。只是他眼中隱約閃爍的激動的淚光,讓我有些目瞪口呆模不著頭腦。
「這個匪徒的老大居然長得這麼……帥!」天明贊嘆道。他的關注點總是和別人有那麼點不一樣。
「手中如果沒有武器,你的拳頭簡直就是在給人撓癢。」少年笑著打趣,如兄弟間的調侃般。
「你還是帶著頭盔比較威猛,怎麼越長越有女人味兒了?」少羽也調笑道,話語中隱隱透著一股莫名的溫馨。
「哼。」少年笑笑,眼中的淚光終于化成了淚水,在眼中打滾。
「這兩個人在說什麼哪?我怎麼有點糊涂了。這……這兩人難道打傻了?」天明不明所以。
「你好,小龍。」少羽問候道,一句最簡單的你好,卻似乎重重戳中了對方的心。
少年難掩激動,眼中的熱淚滾落,雙臂牢牢抱住了少羽。眾人都傻了眼,砰地一聲,擊鼓手一臉驚詫,張目結舌,手中的棒槌也松手掉落。
「小龍,你變強了。」少羽的眼中也有了晶瑩的淚光。
少年單膝重重地跪地行禮︰「少主駕臨,末將龍且拜上。」
原來他就是龍且,楚國名將,項羽的左膀右臂,難怪張良如此淡定,他大概早已猜到了些許。
「什麼,是少主?!」匪徒們驚嘆,原來他們都是楚國的士兵。
少羽的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小龍……」
龍且帶著一絲悲愴,向少羽匯報道︰「騰龍軍團奉命在山谷撤退中斷後,末將與兩千兄弟浴血奮戰,擊退秦軍進攻十九次,殺敵七千五百人,我方六百五十人戰死,重傷兩百,輕傷六百。騰龍軍團堅守陣地不失,共三十日,才退出戰場。追尋大部隊不得,被迫轉為游擊,與敵軍周旋到底。騰龍軍團現有軍官十六人,士兵兩百十八人,一共兩百三十四人。」
戰爭中的死亡,只不過是一個數字罷了……听在心里,冰冷地刺骨。我想少羽此刻的內心也在被深深地刺痛,被這一串慘烈的數字刺痛。
少羽咬牙仰起頭,似乎是想將眼中打轉的眼淚忍回去,但最終還是不敵心中的悲戚,落下了男兒淚。
龍且雙手捧上代表軍魂的虎符,錚錚有力道︰「龍且復命完畢,請少主示下。」
「龍且將軍,騰龍軍團不辱使命,以少勝多,為大軍撤退爭取時間,當記大功!你們都是真正的楚國軍人!」少羽說地鏗鏘有力。物非人也非,他的話語仿佛是一種莊嚴的祭奠……讓在場的楚國士兵們都難掩心中的追憶和緬懷。
「三年了,少主終于找到我們了!」
「犧牲的老少兄弟們,你們放心去吧。我們完成任務了!」
龍且的情緒也越發激動,竟然抱住少羽失聲痛哭起來。曾經沙場的兄弟不離不棄,保護楚國的軍魂追隨到此,這種等待,或許也是刻苦銘心的,又帶著幾分壯烈和豪情。
少羽也伸手抱住了龍且,動容道︰「小龍,我們又見面了。」
「少主……」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在場的男兒們都痛哭流涕,他們流的似乎不是淚,而是心中的血和仇。這些走過沙場的男兒,經歷了太多殺戮,見過太多生死離別,日久天長,本應鐵石心腸。卻不知道,鐵石包裹下的心也是軟的,只是比尋常人更為深刻與隱秘,因為那是他們的軟肋,牽一發而動全身。
一幫子漢子哭得稀里嘩啦,更別提我這個女子。
張良忽而輕聲嘆息道︰「蒼茫世間,血淚浸染。」
他握住我的手,抹了抹我臉上的淚。我看看他,微微一笑道︰「這里的故事,我原本就都知道,你不用這樣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他嘴角揚起清雅的一笑,不再說話,摟住我的肩,我把額頭埋在他脖頸里,感覺好溫暖。
「為什麼我看著他們,也跟著一起哭了,他們到底在哭什麼?」天明帶著哭腔無厘頭地問道,真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三師娘,你知道他們在哭什麼嗎?」。天明忽然回頭問我,見我與張良相依,他又一怔,連忙捂住眼楮道,「哎呀,我好像又看了什麼不該看的……二師公教過我們,非禮勿看非禮勿看。」
我已經站直了身子尷尬地退了半步,張良無奈的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非禮勿看……子明又在牛頭馬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