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月之相逢時雨 第119章 可為不可為

作者 ︰ 小雨落落

他輕輕放下茶盞,垂眸頃刻又抬眼看向我,異樣的神色已經無存,眸底平靜無波︰「子雨,當下我們都有各自的應當做的事,人各有命,強求不來。」

「師兄,將來一定會有機會,此刻我們的確只能靜觀其變,但你總要給公主一句回應吧。」

他眼光一閃,卻沒有說話。思忖有頃,忽似有所感,抬頭望向外面的天空。

我視線也被他引了過去,猛覺眼前倏地豁亮。此時已是黃昏,天地間這一瞬的明暗變化異常的明顯。

我們起身走了出去,憑欄遠眺。一道熊熊的火光橫過天際,強烈的光芒,仿佛蘊涵著橫掃河漢的巨大氣勢,墜落之際,隱隱雷聲久久不散。

腦海電念一閃,這難道就是史記記載的第二件怪事隕石墜落東郡?

「隕星墜落,又是凶兆。」顏路與我對視一眼,似已了然了幾分我眼中驚色所含的另外意義。

我點點頭,暗示道︰「廣廈將傾,等待公主的命運可想而知。」

他微微凝眉神色嚴謹︰「子雨,楚南公誡言——干世之蠱,不逾矩。這個‘矩’想必子房已和你說過,即是指你所知曉的歷史,既然不可逾,又何必徒勞執念?」

「可是師兄,楚南公還說過,無古無今,隨心而動。我雖然知道公主命運很是凶險,但我所知曉的只是大概的事件,並未具體到公主這個人。說不定公主真正的命運的確是被他人所救呢,而這個他人難道不可以是我們嗎?如果我不隨我的心意而有所為,則反而是違背了原本的宿命不是嗎?我這樣解釋子路師兄以為如何?可有悖論處?」

他眸中閃過一抹深思,頓了頓,又道︰「就算可以助公主逃離險境,但我顏路也未必是公主可托付之人。」

我一怔︰「師兄,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語氣淡然,似問非問︰「如果我猜的沒錯,子雨,你並不知道我的命運。」

我心頭一跳︰「師兄!你你難道是指」

「儒家危難將至,如果真難逃此劫,我顏路自不能苟延喘息。」

他語氣依舊平靜異常,透著一股洗練般的豁達。但他每說一個字,我的心仿佛就沉了一沉,勾起了心底不曾去觸踫過的弦,帶起隱隱的生疼,也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去回應。

生離死別!將來會有多少生離死別會上演。的確,我很清楚!我也很清楚我對顏路的命運的確一無所知!但是,但是越是親近的人,越不忍去承認這樣的可能性。何況對于我來說,根本沒有經歷過這種永別,也根本沒想象過身邊如親人一般的他,會突然有一天消失……我寧願固執地相信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師兄!不要動不動就……」

原本想說不要動不動就死不死的,但轉念一想他只字未提死字,我提死字干嘛,很快又把這個字吞下了肚子。

「師兄,有些事的確是無可避免,可孤注一擲或許並不是最好的對應之策啊,我倒覺得這種行為只是逃避,逃避落難後的忍辱負重,逃避世事變故後的歷練考驗。再說,儒家的興盛也需要更多的人去肩負傳承下去啊。」

他幾不可聞地輕嘆,微微頷首道︰「子雨所言極是。很多時候,活著比死去要承擔更多,所以生死面前我們又何必自擾,坦然面對即是,你也不要把這些看的太重,否則會有太多事讓你不堪負重。」

「就是因為命運多桀沒有定數,何不趁還能傾訴之時,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你懂她心,為何你不可把心給她看個明白。讓對方感受到被愛的美好足矣,求之不得即便無奈也只是世事所趨,即使痛也是無悔無恨,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不是嗎?」。

顏路依舊笑容清淺,青色衣衫在風中微微拂動,眸中神色是徹悟的通透。

「隨緣即安,心如明鏡,方可辨無常,方可悟道。所以,若是有緣又何須言語筆墨作證。」

他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通深奧哲理,隨即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

「子雨,子房近日心事很重,還要辛苦你多幫他解憂。」

知道顏路在刻意回避,便也作罷追問,再問下去估計又是一通道不道的大哲學,而且說的鐵定都會很有道理,讓人都不知道如何更加哲理地去勸說他,何況即使說的再多,他的心境似乎也很難受旁人所左右。

我收起了失落的表情,擠出一個微笑道︰「師兄我懂,不過子房那性子,只有師兄管得住呢!」

「有子雨在,何須我操心?」

他的話又讓我心頭一緊,我忙不迭道︰「師兄,我只有被他捉弄的份,沒有你撐腰怎麼行?還有啊師兄,每次被他氣,只要和你說說話我氣就全消了呢,還有……」

話到一半,忽然發覺自己已經說不下去了,喉底微微哽噎著。那些強顏嬉笑的話原來只會讓人越說越酸楚,越說越心涼。

顏路望著神色不定的我,雲淡風輕的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抬首又望向紅光消逝的方向,目光漸漸悠遠,仿佛遠方有太多千山萬水讓人望不盡、望不穿。

有多少會隨風而逝,又有多少可以握在掌心,不會有答案,剩下的只有默然。

不知公主還有沒有機會與顏路再見一面,即便只是一次告別。

===

為了精進武藝,自己也是拼了,完全進入了最後沖刺狀態。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就是練劍,總覺得時間太少,心中常常憂慮,自己提升武力的速度真的可以跟得上儒家大禍臨頭的速度嗎?

正練習地投入,突然沖出一個人影,向我刺來一劍。我連忙橫劍于身前擋格,定楮一看是張良。

我剛想開口問他干嘛,緊接著又是刺來一劍,這氣勢並不像平日的比試練習,而是帶著一股凌凌的犀利。

怎麼回事?

不過一切來不及我多疑惑,劍密不透風地襲來,毫無疏漏,鋪天蓋地的一片重影,讓我應接不暇。只不過沒幾招,我就被逼到池塘邊,無路可退,只好全力攻擊,劈出一條出口。

被迫全力進攻,卻導致防守錯漏百出,自己出劍早已沒有了章法,全憑條件反射應對。

捉襟見肘揮劍亂舞一通,猛見一道灼眼劍光若九天驕陽,已直抵頸前,絕對可以一劍封喉。無論是不是切磋而已,這一劍真刀真槍不可含糊,我連忙快速側身,只是我的速度還是沒有跟上劍的速度,頓時心神一凜,這下不妙!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無任何料想中的兵刃觸感!我垂眼一瞥,明明可以擦到脖頸的劍刃卻偏了一大截。抬頭見他神色微微一變,劍招一滯似有松懈,我迅速揮劍襲擊他的空擋,想把他逼到安全距離。

如意料之中,他身形一飄,輕巧地避開,但承影的劍氣卻如刺芒,仍舊直沖他而去。

疾退了幾步,他忽然捂住手臂,弓下了身子,一臉疼痛狀。

「子房!」我慌忙上前,焦急道,「受傷了?」

話剛出口,手腕就被緊緊拽住,再一個回神,自己已經被他完全制住動彈不得,我袖中的匕首滑落了出來。

他接住匕首,月兌鞘,刀刃橫在了我眼前。

這就是我天天隨身攜帶從不離身的匕首!還是他送我的!我好無語……他是在與我試劍呢還是在耍我玩呢!?

「雲兒還是如此。」

「如此什麼?」

「太好騙。」他聲音柔和卻微微帶著輕笑。

我低低哼了一聲︰「太好騙?明明是你太狡詐!」

他噗的一聲,似感到有幾分好笑,轉而又語氣一變,一本正經教導道︰「如果我不是張良,只是他人易容假扮的呢?你應該先用劍制住我,然後再分辨事情真相。」

「嗯~~說的很有道理。」我裝模作樣沉吟了會兒,推掉他握著匕首的手,側頭逼視他,「不過子房,你!我還認不出來嗎?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哦?」他忽而笑地更加明朗,收起匕首,順勢環住了我,「娘子劍法精進不少,下手也夠狠的。」

腦海畫面一閃,剛才那一劍我分明瞧見他的袖子被我割破了一口,也不知有沒有傷到里面。連忙掙開他的手,仔細查看他手臂,看到衣服破口下面赫然一條紅印。

我眉頭一皺︰「子房,對不起啊真傷到你了。」

「雲兒該高興才是,以前你可是一根頭發都傷不到我。」

「有什麼好高興的……剛才明明是你故意漏出一個破綻。」

他挑起了眼角意味深長地一笑,欣慰似的點了點頭︰「雲兒面對實戰雖然劍法有些亂套,但臨危之際隨機應變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我這個師傅也算沒白費力氣教你這個笨徒兒。」

「我說子房啊,如果你真心想夸獎我,能少說最後一句話嗎?」。我瞥了眼他,拉了拉他衣袖,「走吧,我幫你上藥去。」

他卻站著不動,只是拿起我的手,仔細端量。

「雲兒,你的手也磨紅了,練了一天了累嗎?」。

「不累。「我擺出自認為很是帥氣的一笑,道,」你有沒有感覺,我越來越有女俠的風範了?」

他笑笑擦擦我頭上的汗︰「我這點擦傷無礙,無需上藥了。到是雲兒的手需要包一下。」

他拿出一條早有準備的白布,在我手上繞了一圈固定,柔聲道︰「這樣就不怕磨破了。」

心中一動,他的細心體貼如蜜糖般在心底濃濃化開,綿綿的甘甜。

「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我握住劍,拍拍他的肩,大言不慚道,「徒有深厚內力卻不能致用,實在太浪費,我還想學好了武功,早日稱霸武林呢!到時別怪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哦!」

如今大家的臉上雖然不曾愁眉苦臉,但心底何嘗不都在憂心忡忡。不如開個玩笑,能換他唇邊更多一絲微笑,或許也是好的。

他看著我挑了挑眉,目光柔柔地,似笑非笑的神情被日光沖得更加溫暖起來。

他牽著我緩步走到池塘邊,口吻帶著一絲調笑︰「雲兒要稱霸武林也不差這半刻,先隨我坐會兒,休息片刻也不遲。」

我點點頭,準備坐下之時,公主突然駕到。

===

公主此次前來正是向我們告別的,扶蘇終究還是同意了公主在離開之前最後會一次友人,只是隨從的侍衛明顯增多了不是一點點。

一見面,公主就送上了兩樣大禮,讓我完全模不著頭腦。

一塊長扁的玉,一把弓箭。

倒是張良一見這兩物,似乎一看就明白了什麼,忽而神色一變,表情莫名有些不自然。

有種不好的預感……

公主目光純然,語氣真摯︰「張夫人,語琴就要回咸陽了,日後恐怕也沒機會再相見,這禮物就提前送予你們吧,聊表心意。這上等好玉璋到時可給孩子把玩,這個弓也是萬里挑一的好弓,射有似乎君子,為修身之道,希望這把弓能夠修煉孩子的品性,帶給他一個好前程。」

這才想起上回看《禮記》時曾瞄到過一眼,講什麼——子生。男子設弧于門左,女子設帨于門右。還有古人常說的弄璋之喜,這個‘璋’原來就是這樣長長扁扁的玉石啊!

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綠透了,腦門一把汗,公主還真以為我懷孕了呢…….

我陪著笑臉湊近公主耳語道︰「公主,侍醫為我診過脈了,我只是受驚了而已,並沒有那個……」

公主一愣︰「後來皇兄也沒和我提及此事,我以為不會錯呢…」她頓了頓,忽而又帶了一絲安慰的語氣道︰「不過張夫人這是早晚的事,你昨日臉色真的很差,一定也要多注意調理好身子,不要太過操勞。」

我越發汗顏,已經無言以對、無話可說但臉上還是露出‘謝謝關心’的謙恭。輕輕嘆了一口氣,狼狽地看了一眼杵在那邊的張良。

他不尷不尬,眼中神色有一絲罕見的茫然,見我抬眼看他,他目光閃了閃,旋即向公主作揖道︰「多謝公主厚禮。」

我干笑了一下,退回到張良身邊手肘踫了踫他︰「子房,別站這了,快去把子路師兄給拽過來,我們就在這里等他。」

公主此次前來,當然是為了顏路。

對于他們在一起終成眷屬的可行性我也過非常詳細的思量。

顏路有他要背負的儒家重擔,而公主畢竟還是帝國的公主,身處敵對的兩方,他們有太多要逾越的溝壑,但我知道這個障礙遲早會全部消除。

奸臣當道,趙高謀害扶蘇,權傾帝國,那時顏路和公主將不再有立場的分歧。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和仇人,那就是趙高。

此時,儒家自身難保,的確不能幫公主更多了,但怎麼也要顏路留給公主一句真心話才好,只要公主願意等,將來一定會有機會再續前緣。

深知此事最大難度就在顏路,他這個萬年淡定帝絕對不來點猛藥不會有波瀾,所以我已經為公主盤算了最後的應對之計,再三叮囑她不可有遲疑,關鍵時刻要使出必殺技,讓顏路退無可退,必須直面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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