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動不動,鼻子發酸,僵硬在那里。
張良又往前追了幾步,正遇匆匆往這來的天明。
「三師公,那個白鳳護送師娘也太不上心了,居然把師娘一人留在大街上,他自己就回來了。」
「雲兒一個人……」張良頓了頓,連忙道,「天明,你去拿師娘易容後的畫像來,找幾人一同去街上找一找你師娘,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听張良這樣說,天明臉色也嚴正了幾分︰「好,我馬上去。」
他們的腳步聲很快漸遠,我一個人站在樹上,惘然若失,不停整理著亂麻的思緒。
接下來我到底該做什麼?該去哪里?回去……還是……
僵持了半晌,我終于放棄了繼續在這兩難選擇上糾結,決定先去一趟醫館。自己臉上的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問一下大夫也好有個心理準備,起碼做好最壞的打算,免得自己到時耐不住大家同情憐憫的目光,無法冷靜面對一切。
然而,在問了幾個醫館後,我徹底心冷到谷底,沒有可能愈合!每個大夫都這樣回答,不是因為傷口的深淺,而是,割開臉的刀就帶著毒藥,雖然不是什麼致命的毒,卻能讓傷口無法自行生長愈合。而此毒解藥無處可尋,只有制造這個毒藥的人才可能知道解毒的配方。
趙高果然愛玩陰的,居然留下這一手!是讓我不想變丑八怪就乖乖回去受他要挾嗎!
自己迷茫不已,腦子都快要爆炸,獨自頹然坐了很久。稍稍冷靜下來,決定再到下邳城外的一家醫館跑一趟,听說那里有位名醫,或許會有另外的解毒之法。
然而那家醫館地處偏僻,問了幾人方向,居然還是迷路了。折騰了大半天,還沒吃一口飯,便隨處找了個店吃些東西。
一碗米湯,一個蒸餅,我機械地埋頭吃著,像是在完成填滿肚子的任務一般。
「小兄弟,這邊有人麼?」
我搖搖頭,頭也沒抬。
對面一人坐下,點了和我一樣的東西。
「小兄弟,這里的蒸餅可是下邳最好吃的,看你這臉色,似乎很不滿意啊,不是本地人吧。」
他那麼多話,不由我當他空氣,我抬眼想胡亂應付幾句,卻被這人的容貌給一驚。
這人……是帥成妖孽了麼!
雖然坐著,上身的高度仍舊顯出他身材的修長,想必站起來也是偉岸挺拔。
而他的五官每個線條和細節都是恰到好處到完美無缺,流彩逼人的眸自帶風流,有稜有角的側臉又不乏血氣方剛的男性之美。說真的,他長的比張良都好看了幾分。
只是此刻,他面上雖是灑然地笑著,卻透著幾分落魄。
打量了對面的美男子好一會兒,我終于想起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心情不好,所以食之無味。」
「哦是嗎?看來我們很有緣,彼此彼此。兩個失意之人有幸在此偶遇。」
我笑笑,他毫不避諱道︰「嫂嫂將我掃地出門,讓我有多遠滾多遠,不許賴在大哥家吃白飯,大丈夫在世,還有比這更屈辱的麼?」
我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莫名想到了韓信……胯下之辱,這可比對面人說的情境屈辱多了。
「小兄弟,你何事煩憂?」
我想了想,一笑置之,胡扯道︰「失戀了。」
「失戀?」他微微不解,思量了片刻,又問,「小兄弟這失戀的意思莫不是指害相思?」
「嗯。」我漫不經心應了聲,這才想起失戀這個詞對于古代人或許太前衛了些。
他嘆了口氣,殷勤勸解道︰「看小兄弟來頭不小,如此尊貴之人想娶哪位姑娘不行?何必空付痴心于一人呢。」
我奇怪又警惕地看他一眼,他這話什麼意思?他看出了什麼,說我來頭不小?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我目光里的含義,從容解釋道︰「小兄弟身上這把劍來頭不小才略猜到一二,並無惡意探知,在下陳平,見過這位公子。」
陳!平!
《史記》陳丞相世家的記載猛地在腦海飛卷而過。
陳平……少時家貧,好讀書,有田三十畝,獨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游學。平為人長大美色其嫂嫉平之不視家生產,曰︰「亦食噯核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及平長,可娶妻,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
眼前此人,特征完全符合。我不由感嘆,司馬遷記載的陳平生平還真的很寫實很還原,一點都不差!
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撞見了陳平回念一想,陳平如此會察言觀色之人,看出了承影劍的來頭,故意親近套近乎,對于他來說也是積累人脈和推銷自己才華的一個機會,這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了吧。
「在下……」我堆起個笑臉剛想應付一個假名,往門外無意一瞥,看到遠處天明的身影。
我連忙頭一低,閃到陳平身側,拿他高大的身材做遮擋。急急忙忙里還打翻了桌上的茶盞,灑了一身水。
「小兄弟,你這是在躲誰?」
感覺他在明知故問,我低聲道︰「當然是不想見到的人了!」
他笑笑,看了一眼門外,仿佛心中就有了估計︰「是不是那個少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