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宋不歸,不歸…….
忘川河上,一艘小船緩緩劃過,小船上點著一盞長明燈,帶著黑紗帽的擺渡人不疾不徐地劃著船。
岸邊開滿妖嬈嗜血的彼岸花,周邊靜寂的連水流聲都听不到,宋不歸坐在小船上,聞著彼岸花香,本是麻木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路欽,現在可好?
「姑娘,喝了這碗孟婆湯,可讓你忘記前世苦,重獲今生笑。」
手中的白瓷碗內盛滿了滿滿的湯水,宋不歸臉上劃過淚水。
路欽,現在可好?
「若我不喝會怎樣?」
「若姑娘執意不喝,老婆子只能將你送到忘川河上聞著彼岸花香——做個孤魂了,待你何時想通透了,再來老婆子這喝上一碗孟婆湯,老婆子好送你上路。」
腦子里閃過的是剛剛聞到彼岸花香時想起的往事,「如此,還要勞煩婆婆了。」
「不麻煩不麻煩,姑娘往這邊走,可別因著迷糊走錯道了。」
接過宋不歸遞過來的瓷碗,指著靠右的小道上。
路欽,現在可好?
右邊的小道上生長著一株株長著綠葉的植物,相傳彼岸花花葉永不相見,原來是真的。
「姑娘,那是牲畜道,姑娘,你走錯了。」
疾步往左道走去,她要走的便是這牲畜道,上一世她便說了,若是有來生,寧可做只阿貓阿狗,都不想再與那對男女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路欽,現在可好?
想要重新睜開眼,可眼楮就像被米糊粘住了似的,怎麼用力都行不通。
「相公,你快來看,阿白下貓崽子了,這可是阿白的頭胎呢,這一只只貓崽子和親娘一樣漂亮,渾身雪白就想雪球一樣。」
耳邊是女子嬌俏的聲音,宋不歸一時有些呆愣,阿白阿白,好熟悉的名字。
「阿白生了?有幾只?給我看看。」
路欽,原來那孟婆湯都消不掉我的記憶嗎?重活一世,最後還是落在了你的手中。
「果然很漂亮,前些天瑤兒還在問我討要貓崽子呢,這下好了,她可終于不會再纏著我了。」
「瑤兒就是貪玩,娘對這些長毛的東西過敏呢,要她真把這些雪球拿回家,看娘怎麼收拾她。」
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眼中互相有彼此,唯獨沒有她。
「相公,你看這只是哭了嗎?怎麼我看著眼角有水。」
感覺到一條濕軟的東西舌忝著自己的眼角,宋不歸往阿白的身上蹭了蹭,阿白,不歸想你了,這一世,不歸只有你了。
「剛出生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流淚,我看是你夜里偷哭了眼角還沒擦干呢吧。」
「討厭,我夜里才沒有偷哭呢,你又瞎說。」
「喵~」
「喲,阿白怒了,你可別總模這些貓崽子,要是哪天阿白將你咬傷了,可別跑到我面前哭鼻子。」
阿白,連你也明白我的傷心處吧,可為何他一直都不懂?
「少爺,少夫人,夫人喊你們過去呢,近幾日讓翡翠軒打的幾套首飾送來了,夫人讓你們過去看看。」
听著嬉鬧聲遠去,宋不歸張開小嘴出聲,听到的是當初第一次見到阿白時所听到的貓叫聲,呵,老天果然實在玩弄她。
「喵」
阿白……
「瑤兒,你又跑來玩這些貓崽子,到時候把貓毛到回家讓娘病了,看嫻兒怎麼收拾你。」
「姐夫,千萬不要告訴我姐姐,不然她把阿白和這些小雪球挪窩了怎麼辦?」
宋不歸被紀瑤捧在手中,大嘆選誰不好偏偏選了她。
「你可別晃這小貓了,不然她還沒長大呢,就被你晃死了。」
感覺到一只大掌從自己腋窩下穿過,把自己放在了阿白身下。
「我才沒晃她呢,女乃娘都是這樣哄弟弟的,我看這只小雪球一直動來動去的,怕她吵到旁邊的雪球,就想哄哄她,讓她也好好睡一覺。」
「糟了,姐姐布置給我的功課還沒做完呢,姐夫,先不說了,待會兒被姐姐知道我又貪玩,就又得背那女戒了。」
看著紀瑤一溜煙兒地跑了,路欽搖頭失笑,低頭看著貓窩里剛剛被他抱起過的小貓,不知是不是幻覺,他似乎想起了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小貓的眉間有個黃點,那人生前也最愛用金粉往眉心點個點。
晃晃腦袋,路欽站起身往書房走去,那人已經死了一年有余,生前還與李家三公子苟同,損了路家的顏面,自己想她做什麼。
剛剛又是路欽吧?紀瑤這小姑娘人小力氣可真大,晃的她腦子發昏,差點就吐女乃了。
做貓的日子可真是好過,自己什麼都不用做,這日子就一天天過去了,看著眼前逗弄自己的紀瑤,宋不歸無力地喵了一聲,為何她只愛抓著她不放,她身旁的這些兄弟姐妹明明要比她更愛和她玩。
「姐姐,你快來看,雪球是不是睜眼了。」
「我看看,這麼快就睜眼了?你先抱著,我再看看其它的,咦,這些都還沒開眼呢,怎麼這只睜的那麼早。」
被抱來抱去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宋不歸有些腦袋發暈,「姐姐,你听這是什麼聲音?」
听到從宋不歸月復中傳來咕嚕的聲音,紀嫻笑道,「她這是餓了,你快把她還給阿白。」
只是話還沒說完,宋不歸就感覺到一陣墜落感,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痛,然後听到了紀瑤的啜泣聲,「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她剛剛吐了我一手,我被嚇著了。」
宋不歸睜著還未全開的眼看到阿白跳上石桌,用濕軟的舌頭舌忝著自己,輕叫了一聲,讓它帶自己回窩里去。
「喵~」阿白對著紀瑤狠叫了一聲,叼著宋不歸回到了房間內,幸虧那時紀瑤的手正抵在桌子上,不然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宋不歸就真的不歸了。
「怎麼?今天有只小貓被瑤兒從桌子上丟下來了?」
路欽抱起宋不歸,發現她病怏怏的,平時還會對自己叫一聲,現在連撥自己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她這是怎麼了?」
「這只就是被瑤兒摔著的小貓,你可小心些,阿白現在可護著她了。」
「她被摔了?有沒有摔出個什麼好歹來,不然我將王大夫請來給她看看?」
「王大夫是給人看病的,她又不是人,再說,老一輩的不都說貓有九條命嘛,相公你就別擔心了,最近你是怎麼了,天天跑來看這些小貓,以前都不見你對阿白那麼好。」
「怎麼?和貓吃醋了?」
「別瞎說,我才沒有吃醋。」
宋不歸輕喘著氣,看到眼前二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恩愛,身上的疼痛似乎加深了不少。
「相公,你快來看,這小貓的眼楮是雙色的。」
「異瞳貓?當初宋……那人和我說過,有些貓天生異瞳,開始我還不信,如今我倒是大開眼界了,只是嫻兒,你有沒有覺著這貓的眼楮有些滲人?」
「宋姐姐知道異瞳貓?不愧是學子苑中唯一的女夫子。這眼楮滲人嗎?可我覺得好漂亮,你看看這只藍色的眸子,像不像東海的海水?」
「既然嫻兒喜歡,就把她留下吧,這些天瑤兒總來問這些小貓崽斷女乃了沒有,說是她的小姐妹想問咱們要幾只小貓,我看這些貓崽子都差不多到斷女乃的時候了,就把它們都送出去吧。」
路欽抓起另一只小貓崽,看它通體雪白,只是不像宋不歸那樣生有異瞳,便嘖嘖出聲,「若是那雙異瞳長在這只身上就好了,你看它通體雪白,品種定要比你手中的那只要純正一些。」
「這只有何不好的,你看她眉心的那點黃,在日光的照耀下還能發出光呢,要我說,這就是只祥瑞,瑤兒求了我好多次我都沒給她。」
紀嫻輕撫著宋不歸眉心的那一點黃,喜愛的不想撒手,沒看到路欽眼中的那絲不耐煩,就是因為這異瞳加上那點黃,他最近總是夢到那人的生前,他也不想每天過來看這些貓,只是一天不來看,他就靜不下心,搞得他最近很是煩躁。
「這貓也太懶了,整日躲在這房里都不邁出房門一步,你看看其它那些,都快把後院掀翻了。」
「也是,這貓也太奇怪了些,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日後長大了亂跑還要我們四處去尋。」
看著紀嫻如此喜愛這貓,路欽也不好多加阻止,只能遙遙頭道,「也罷,你喜歡就好,我去書房了,你小心些不要被阿白撓了。」
想起前幾日自己不過是不小心弄疼了這只異瞳貓,阿白就沖過來狠狠地撓了他的臉一下,害自己幾日都不敢出門,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我知道,你那麼馬虎,被阿白撓了也是活該,是不是啊,雪球。」
宋不歸對這番場景早就麻木,應和這喵了一聲,逗得紀嫻咯咯直樂。
「這貓也真是忘恩負義,我好吃好喝地待她,她竟然還是站你這邊。」
听到小貓的回應,路欽轉回身捏了捏她的貓爪子,哼了一聲。
忘恩負義,听到這個詞,宋不歸不禁眯起了這雙天賜的異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