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宗既明站在江邊,身子被凍得有些發抖,他已經站在江邊三個多時辰了,看著江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自己,江風也越來越大,吹得他有些不能自已。
‘嘁’,宗既明回過神,揉揉自己的鼻尖,跺跺有些發僵的腳,心里想著是否現在就回去。
想著民宿中熱騰騰的熱水澡,雙腳便不听使喚地開始向後退去,沒想到才剛往後退了一步,江上突然狂風大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宗既明硬是被逼的往後退了一大截。
「哈哈哈,高陵君久等了。」
遠處傳來一陣豁達的笑聲,是白日里遇見的老者。
「前輩,您終于來了。」
將雙掌放在嘴邊,宗既明朝江上大喊道。
四周漆黑一片,只剩高掛在空中的殘月將江水照出波光粼粼的一片。
宗既明眯著雙眼盯著江面,看到垂老叟竟是踏水而來,心里更是肯定了這位老前輩的不俗。
「白日里貪杯多喝了兩盅,醒來時發現已經半夜了,想著來江邊踫踫運氣,結果高陵君果然守信,竟一直在此處等著,真是對不住。」
垂老叟靠的更近了,宗既明這才發現他並不是踏水前來,而是腳下踩踏著一條碩大無比的銀色鯉魚,糅合著銀色的月光,所以才一直沒有發現,在心底暗暗吃驚,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前輩可是叫晚輩好等,要是前輩再晚來一刻,怕是見不到晚輩了。」
先前走了兩步,宗既明拱手繼續道,「前輩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出發吧。」
騎過良駒,踏過輕功,唯獨沒乘過大魚的宗既明對垂老叟腳下的鯉魚相當感興趣,恨不得立刻跳上去狂奔一翻。
垂老叟伸出一只手,對宗既明道,「上來吧,小魚兒性情不大好,上來時你可要站穩些,要是一不小心,可就要被翻進這江水中了。」
听了老叟的話,宗既明心底是越發好奇了,這是什麼樣的魚?會像人一樣有脾氣?
這般想著,邁出的腳卻十分小心,晃晃悠悠地在魚背上站穩,就听垂老叟在身後吆喝道,「魚兒,走咯。」
腳下的鯉魚听聞,開始晃動自己的魚尾,往江水中央游去。
站在魚背上的宗既明好奇的四處觀望,這四江交接處寬闊異常,不似白日里那般波濤洶涌,夜晚的江水十分平靜,就算是再大的風,也卷不起一片浪花。
「白日里的那些其實是老夫施的一些障眼法罷了,」站在身後的垂老叟好像嘆了口氣。
「為何?」宗既明有些不解。
「四水鯉要亡族啊。」垂老叟望著江面,偶爾跳出來的幾條四水鯉搖動著魚尾,似在與他們打招呼。
「是因為百姓的濫捕濫殺?」
「是啊,眼下這些四水鯉本就是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生長,以往每年能活下來的四水鯉不多,如今就更少了。」
四江的水質都不同,能在交接處長大的四水鯉都是經過江水淘汰而剩下的優質者,誰曾想本是活的好好的四水鯉竟被百姓看上眼了。
「老夫想了許多法子,終究還是保不住這些魚啊。」
腳下的鯉魚好像感受到了老叟的難過,擺動著的魚尾晃的越發頻繁,二人一魚片刻間就到了江水中心。
「河神呢?」
突然的提速讓宗既明一下子往後倒去,幸虧身後還有個人,不然可就要翻到冰涼的江水中去了。
「老杜一介凡胎台。」
宗既明明白了,白日里的那些障眼法應該都是河神使出來的。
「那前輩為何還要將晚輩約出來釣魚,這四水鯉本就不多。」
宗既明一副欲言又止,心里很是糾結是否要將魚帶回去,出來前他還信誓旦旦地向關一一拍胸脯保證,肯定會帶著一籮筐的魚回去。
「無妨,夜華仙君怕是想吃魚想了很久罷,當初在九天境的時候,老夫就一直攔著她,不讓她抓,現在到了人界,她又想吃老夫管轄內的魚,你說這不是緣分是什麼,帶個幾條回去罷,算是我與她的賠禮。」
西王母最喜歡的義女,想要什麼沒有,他在九天境中一直刻板,不讓她去抓那些魚,現下在人界又遇見了他們二人,也算是有緣了。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前輩的魚。」
魚背狹窄,本應該面對面向垂老叟施禮的宗既明不敢轉身,只能口頭道謝。
垂老叟從懷中掏出一根粗短的竹棍,握住尾端往前一拋,這魚竿竟被拉的老長,只是……
「前輩,這,光有魚竿,沒有魚線,能釣上魚嗎?」。
「怎麼沒有,你看。」
宗既明見垂老叟枯槁的手指指向掛在空中的月亮,一絲月光跟隨著手指方向照來,銀白色的絲線就這樣被牽到了魚竿上。
「噓,稍微等等,馬上就好。」
沒等宗既明開口,就見老叟蹲子,隨後整個人盤坐在了魚背上。
銀白色的魚線散發著一絲光芒,被牽引到水中時還將周圍的小片水域照得有些發亮。
古有姜子牙直鉤釣魚,現有垂老叟無鉤釣魚,宗既明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是否真會有魚上鉤。
過不了多久,就見魚竿輕輕動了兩下,老叟手腕微微用力一拉,果然有一條鯉魚被掛在魚線上。
四水鯉全身銀白,就像月光一樣,上鉤時還掙扎了兩下。
……
重新站回江邊,宗既明有些晃神,腳下是結實的土地,若不是手里提著幾條還在蹦的四水鯉,他都要以為剛才是在做夢了。
垂老叟已經遠去,他不想回到九天境,只想盡全力保護好這四江里的魚與四江邊的百姓。
「若是他們再執迷不悟,怕就不是水患那麼簡單了。」
這是老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但他並不能做些什麼,宗家的勢力遠沒有那麼大,他能做的,就只有與天秦國君主報個信了。
「一一,起床吃魚啦。」
端著一碗濃白色的魚湯,宗既明走到床邊,他一晚沒睡,拜托了民宿女主人教他做魚湯,做到現在,天都已經大亮了。
睜開眼,關一一就看到宗既明眼底的青黑,下巴上還有剛冒出來的胡渣,衣衫上還有大片的黑色。
聞到魚湯的味道,關一一抬了一下眼皮,問道,「昨晚一晚沒睡?」
「啊?」
宗既明見關一一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關一一拍拍床鋪,說道,「過來睡,這麼丑,怎麼把你帶出去見人?」
「那一一先把魚湯喝了,這可是為夫熬了一夜的魚湯,嘗嘗。」
看著宗既明的傻笑,關一一捧起瓷碗抿了一口,咸,還有些焦糊的味道。
「怎麼樣?好喝嗎?」。
宗既明將外衣月兌去,坐在床邊,看著關一一,問道。
「嗯,好喝。」
「真的?我嘗嘗。」
「都說是給我喝的了,怎麼還有要回去的道理,快躺好睡覺。」
「一一,給我喝一口嘛,好歹也是我做的。」
「快睡。」
「……」
民宿女主人站在院子里,听著客房內二人的說話聲,魚湯的味道是她替宗既明嘗的,確實不太好,只是看著宗既明期待的眼神,她有些不忍罷了,只是沒想到一直被宗既明寵著的小妻子竟也說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