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靳成熙上朝,身著一襲明黃龍袍坐龍椅上,犀利的目光定視在鎮國公臉上,「朕派鎮國公前往西南,算算時日應于今天上路,怎麼還上朝來了?」聞言,鎮國公立即走上前,拱手行禮,「啟稟皇上,老臣已準備好遠行,但在昨夜突然有一道重要消息傳來,事關國運,茲事體大,老臣定要上報了才能安心赴任。」滿朝文武面面相覷。事關國運?難怪他們也覺得今天朝中的氛圍有些奇怪。
「說吧。」靳成熙倒想听听看他要說什麼。
「從去年至今年初,先有睿親王覬覦皇權因貪瀆被抓入獄,誠貴妃誤了兩條生命被貶為宮女,如嬪母女先後離世,再有皇上遇刺重傷,皇宮內壞事連連,因此在听說南方有一名善于佔卜算卦的百歲奇人後,老臣立即派人前去請求佔卜國運,而就在數日前,老臣派去的人回來了。」
「是嗎?再說下去。」
「老臣的人說,那名奇人以五行和天干地支卜出易經中的卦象,指皇室還會有另一波血光之災,在請求化解之道後,奇人再指點線索,由老臣派人循線追查,直到昨晚總算有了明確的消息……」鎮國公愈說愈嚴重,整個朝堂氣氛也更顯凝重,接著就見他突然轉身看向勇毅侯,「這麼多的問題,原來都源自于勇毅侯!」眾人嘩然,靳成熙黑眸一眯,勇毅侯臉色一變,「鎮國公,話不能亂說!」
「沒亂說,老臣查來查去查到了蘭貴妃,她的真實八字明明就與皇上的八字相克,但你卻假造生辰,讓她有旺夫之命。就因為她進宮了,才使國運動蕩不安,長此下去,皇上也會出事的。」勇毅侯難以置信的瞪著鎮國公。這事鎮國公根本就是知情的,因為正是鎮國公要他改變愛女的八字好通過秀女初選,才能進宮。
听見這話,其他朝臣也開始議論紛紛。
「此事為真?」靳成熙難掩驚愕的看著勇毅侯。
「這事……」他是有苦難言,只能憤恨的瞪著鎮國公。
「皇上,勇毅侯除了此事,還隱瞞了另一件事,蘭貴妃當初曾因心儀恭親王而逃婚,並且出意外受了重傷,此事勇毅侯府里的奴僕都可以作證。」鎮國公再道。靳成熙的臉色一片陰霾。
勇毅侯無話可說。至此他終于明白,自己一開始就被陷害了,當初夏家假意要他讓女兒進宮,就是要掌握他的把柄,讓他退無可退,還有紗兒前陣子才告知他的那件事,原來這一切都早在夏家人的算計內。
「勇毅侯,你該知道,鎮國公所說若一切屬實,時家犯的就是欺君之罪,依律當斬。」靳成熙目光一凜,心里有股悶火在燒。
勇毅侯深吸口氣,雙膝跪下,「一切屬實,臣認罪。然而,生辰八字造假全是老臣一人所為,紗兒及家人並不知情,請皇上開恩,饒了她及老臣的家眷。」此言一出,眾臣嘩然,面面相覷。
竟然是真的?!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來人啊,將勇毅侯關入天牢!」侍衛奔進殿內,將在瞬間老了好幾歲的勇毅侯帶走了。
「老臣啟奏皇上,既是欺君之罪,犯人蘭貴妃也該捉拿問斬不是?皇上可不能因寵愛貴妃而罔顧國法。」鎮國公暗自冷笑的拱手再報-
些趨炎附勢之輩也紛紛拱手附和,「請皇上勿罔顧國法。」靳成熙抿緊唇瓣,瞠視著鎮國公的黑眸閃過一道冷峻之光。這是警告,還是他要鎮國公遠赴西南的「回報」?是要他這名天子收回成命,日後不敢再反抗,要畏懼、要遵從,這是夏家人打的如意算盤?
他臉色一沉,突然拂袖而起,「這事朕會再議。退朝!」
「可是皇上」鎮國公快步上前,還想阻擋。
靳成熙指著他狂怒道︰「朕會好好查明白,現在,鎮國公要做的事就是搞清楚誰是君、誰是臣。敢擋朕的路,你要朕判你一個抗旨之罪嗎?」鎮國公繃緊了老臉,不得不退後一步。
「還有,此事不影響鎮國公赴西南一事,最晚午後仍要前往,這是皇命!」見他說完甩袖走人,鎮國公的表情益發陰狠。
然而,走出大殿的靳成熙心中怒火更是奔騰澎湃,最讓他不能接受的不是勇毅侯假造時月紗的八字,而是時月紗曾為靳成麟逃婚,她心儀的人是靳成麟?!
怎麼會?怎麼可能?那些有關卓蘭入夢、有關她深愛他的種種難道全是虛假?但一想到這陣子,她總是忍不住的將目光放在皇弟身上,以及那一天,她激動地握住皇弟的手,淚如雨下……還有,慕容淼淼才第一次進宮,她就能跟對方說那麼久的話,回來時還雙眼紅腫,肯定是向慕容淼森詢問皇弟在戰場上的事,不舍而哭……靳成熙愈想心愈痛,齊聿跟在他身後,心疼主子剛剛經歷的事,卻什麼也不好說。
此刻,就見秦公公快步的從另一邊回廊跑過來,齊聿連忙上前,「皇上,秦公公看來不對勁」可不是嘛,圓圓胖胖的秦公公何曾跑得如此快?他滿頭大汗的沖到兩人面前,急喘著氣道︰「皇上,不、不好了,蘭貴妃……蘭貴妃讓太後、皇後給、給抓、抓入獄了……」什麼?!靳成熙渾身充滿暴戾之氣,快步的往地牢走去,齊聿連忙跟上,秦公公喘著氣也追上去了。
時月紗的確在夏太後和夏皇後的命令下被逮入獄,還將勇毅侯造假八字以及她逃婚一事都列成罪狀,師出有名的命令獄卒鞭打她。
「哼,皇宮不寧靜、皇上龍體受創,原來都是你這不守頁節的yin婦所召來的惡運!」夏都芳可是恨死她了。
「胡說,根本沒那回事,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時月紗被鐵鏈綁在木架上動彈不得。
陰暗的地牢里,僅有四個角落高掛火炬,一個架起的鐵鍋上有紅色炭火,當中已有一根烙鐵燒得通紅,另一邊還可見到各式刑具……這不是地牢,分明是刑房啊!時月紗毛骨悚然。
啪一聲,鞭子狠狠的甩向她身上,她衣服被打裂,霎時皮開肉綻、鮮血淋灕,痛呼一聲。
但夏家兩個女人可是笑得好開心。「再來!」兩人又下令。
又啪的一聲,獄卒再狠甩一鞭,但下一刻立即眼前一花,有人一手揪住鞭子,手臂瞬間被鞭身甩到,血流不止。
「是誰……皇上?!天啊,快叫太醫來!」夏都芳在看到來人是靳成熙後臉色大變,急急喊人。
但靳成熙可不甩她,目光凌厲的瞪著她們,「是誰準許你們動用私刑?來人!把蘭貴妃放下來!」
「皇上?!」夏太後看他滿臉怒氣,心里可是暢快得很,「您還舍不得她嗎?她可是曾為了恭親王逃婚……」
「朕決意怎麼做就怎麼做,還得向太後解釋嗎?放人!」齊聿跟秦公公連忙上前,將淚如雨下、激動到說不出話來的時月紗放下來,秦公公更是不舍的道︰「天啊,衣服破了,都流血了,這……皇上也中了一鞭。」時月紗不管自己的鞭傷,勉力走到靳成熙身邊,不忍的看著他受傷的右手臂,「皇上快回宮去包扎吧。」他黑眸灼灼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容顏,還有她左肩被鞭子抽得流血的傷口,心痛得都要窒息了,卻是堅定的別開臉,「秦公公,扶娘娘回去包扎。」時月紗不依的搖頭,「可是皇上的手也受傷了,我們一起」
「快走!」靳成熙突然咆哮,面色十分嚴峻。
秦公公一驚,急忙拉著時月紗走人,但她依舊不時回頭,「可是皇上……」他的眼神好無情,不見半絲溫暖,他真信了她的那些罪狀?
見時月紗安然走人,有人終于開了口,「皇上就要這麼放過她?」夏都芳心中氣苦,怒火沸騰。
夏太後也臉色難看,「皇上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不管世人眼光,就是要包庇蘭貴妃嗎?」
「她犯了什麼罪?」他上前一步,氣勢凜然,「勇毅侯已招,改八字是他一人所為,紗兒並不知情。」夏太後站得直挺挺的道︰「那只是月兌罪之詞,何況她已是皇上的秀女,竟還心儀恭親王,這就是對皇上不頁,逃婚之舉更是一」他神情陰鷲地打斷她的話,「夠了!朕沒耳聾,不必太後一再提醒,這事朕自會處理。但不管朕做任何決定,只要讓朕听到一些不實的謠傳從後宮傳出來,屆時休怪朕無情。」不顧手臂流血的傷口,他怒甩袖子轉身就走,齊聿連忙跟上前去。夏都芳原本還要尾隨他,但夏太後拉住了她,臉上有一種她無法埋解的快樂。
靳成熙的心確實好痛,過去對于蘭兒的死,他知道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是他過度的專寵招致他人眼紅,唯一付予真心的愛妃才會死于非命,這一次,他身邊再次出現真愛,結果同樣無法見容于一些有心人。
「皇上,您手臂的傷要先處理。」齊聿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他苦笑,幾乎忘了身邊還有人,沉默的點了頭,兩人先行回到他的寢宮後,太醫馬上前來療傷包扎,也表明已有別的太醫前去為蘭貴妃包扎傷口。靳成熙沒說什麼,示意太醫退下後,深吸了口氣,看著齊聿,「朕要交代你一件事,立刻安排讓紗兒走,而且要一路戒護,絕不能讓她出事。」齊聿蹙眉,「皇上不再見她一面嗎?」靳成熙搖頭。
「真的不給蘭貴妃辯解的機會?也許事實並非」
「鎮國公會出手,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朕相信勇毅侯府中怕是早已被安插了鎮國公的耳目,只是勇毅侯太信任他,才會這麼措手不及的被陷害。」在看到勇毅侯認罪的剎那,他的心都涼了。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替蘭貴妃月兌罪?」齊聿還是在乎主子的快樂,是時月紗進宮後,皇上才重拾幸福。
靳成熙輕嘆一聲,「這事已是丑聞,壓不住的。勇毅侯罪不致死,但紗兒這蘭貴妃是做不下去了,朕會下旨將她貶為庶人,出宮別居。只有這點懲戒,夏家人自然不悅,但至少她離開了朕身邊,能堵悠悠眾口。」齊聿也沉默了。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快去辦吧。」
「如果,娘娘要求見皇上一面呢?」
「告訴她,朕不想見她。」
「是。」齊聿深吸口氣,前往永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