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棧,硬撐著吃了些東西,讓小二打了熱水來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
一覺睡醒天已經大亮,客棧里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退房了。得言看著有些奇怪,便來問李岱,「大少爺,怎麼現在就有人退房了,他們不等成績的麼?」
李岱知道八成是有人覺著考中無望,不想再在這里花冤枉錢。要知道秋闈這幾日,客棧的房錢可是要比往日貴好幾倍的,更何況這里還是京城地界,房價本身就貴。
「這次秋闈中由于身體不適被抬出去的有三成之多,這些人的試卷就算是作廢了,要再等三年再來。許是他們不想留在這里徒增傷心,這才退房要走了吧。」
听了這番解釋,得言恍然大悟,「少爺,您答的如何?」
說完覺著自己有些冒犯了,少爺答的好與壞都不是他一個小廝能過問的,抬頭怯怯的看了一眼李岱,見李岱面無異色,這才舒了口氣。
「這次多虧你們二少爺了,若不是他幫我找來歷年秋闈的試題,我真是連著秋闈的路子都沒找準。還有二少爺臨行前給我的藥,不然我也早就被抬出來了。」
李岱想起那夜肚子疼痛難忍,至今還有些心有余悸。
「少爺,這雨天雖說不好,可也替您淘汰了三成的人哩。您先休息兩天,等您休息夠了我跟得言陪您在這京城里轉轉,如慧她們還囑咐我回去給她們帶點京里的東西呢!」得行看著李岱面色有些不好,連忙轉移話題。
得言也是有眼色,接著搭話,「那是必須,咱畢竟也是進過京的人!」
被這倆小子這麼一說,李岱也是心中一樂,不管那日再如何,咱已經考過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正好趁著來京也給崢嶸帶些禮物回去。雖說李府現在是崢嶸當家,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噢,對了,還有紫荊,她可沒少給自己做衣服呢!
歇了兩日,天也晴了。李岱梳洗了一番,由得言、得行陪著上了街。
秋闈過了,整個京城里的氣氛也一下松懈了下來,街道上的小攤上,店里更加擁擠了。大多數都是像李岱一樣的學子,想給家里的親屬買些小禮物。
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這話真真是句真理。
三人剛從一家賣飾品的店里出來,李岱覺著這家做工有些粗糙就沒有買。剛往前走了幾步,得行率先看見前方圍著一圈的人,「少爺,前邊像是有什麼事兒,咱要去看看麼?」
湊熱鬧是人的天性,更何況這時的李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還沒學會後來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走,瞧瞧去!」說完率先一步向著人群的方向走去。
得言、得行畢竟比李岱大三歲,身量也高大一些,從左右護著李岱朝人群中擠了進去。
俗話說,想要俏,一身孝。
只見人群里跪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身穿一身孝服,耳邊別著一朵小白花。臉倒是洗的干干淨淨的,頭發也像是細細的梳過的。面前放著一個賣身葬父的牌子,一下子就讓李岱想起他當初葬他父親時的絕望,下意識的就想幫這姑娘一把。
擠上前去,溫聲問道,「姑娘,不知你葬父親需要多少銀兩?」
這姑娘抬頭看了一眼李岱,只見她眼里流波一轉,李岱一身的行頭就被他估算了出來,這小子應該是來參加秋闈的書生,身穿棉布做的衣服,可見家里三代應該都沒有為官之人,應該略有幾分薄產,否則也不會出門還有小廝陪著。
這擱在別地兒應該算是一個好去處了,可在皇親貴族遍地都是的京里,卻是沒法用眼楮瞧了,這姑娘假裝沒有听見李岱的話,用帕子微微擦了擦眼角。
李岱皺了皺眉頭,正欲開口再問,人群卻自動讓開一條路,一個身穿暗青色綢袍的少爺搖著扇子走了進來,打量了一番這白衣姑娘的裝扮,嘴角諷刺的一笑,伸手用扇子挑著這姑娘的下巴,輕浮的道,「這張小臉還真是我見猶憐啊,不過你爹死了還有心情化妝,呵呵,哭了這麼久眼淚都沒有見一滴。」
收回扇子,手背後,似是考慮了一會兒,「都說女表子無情,戲子無義,如今我也算是見到了。罷了,今日少爺我就日行一善,納了你個小賤貨。」
說完沖身後勾了勾手指,「來人,替這小美人把他爹葬了!」
伸手將這姑娘拽了起來,這姑娘也不反抗,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順勢往他懷里一倒,抬頭沖他媚笑了一下。這少年哈哈大笑,大手模了一把這姑娘的臉,「還真是個小賤貨!走,跟少爺回家去!」
李岱看著這二人遠去的背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還是他太年輕,竟然有人連父親之死都能利用。想罷,默默搖了搖頭,這時四下人群的議論聲也傳開了。
「怪不得這姑娘在這里跪了三天了,也沒走,原來是沒遇見穿綢袍的啊!」
「幸虧我等沒買,這等人物我們可無福消受。」
「哎呦!您可別再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人家姑娘根本看不上你好嗎?!」
李岱眼底涌上一抹厭惡,沖著得行、得言道,「我們走吧。」
剛走兩步,又扭頭惡狠狠的說道,「這事兒回去誰也不許告訴二少爺!」